夏亦初走进教室的那一刻,嘈杂的谈笑声立刻变成了此起彼伏的嘘声和窃笑。
他低着头,驼着背,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不那么显眼,但无论他怎么缩小自己的存在感,那张脸——那张扭曲变形的脸,永远是人群中最醒目的标志。
"怪物来了!
"后排有人故意压低声音却又确保全班都能听见。
"喂,夏亦初,你今天洗脸了吗?
还是说你的脸本来就是那么脏?
"另一个声音从右侧传来,引起一阵哄笑。
夏亦初没有回应,只是把书包抱得更紧了些,快步走向自己的座位。
然而当他看到课桌时,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沉了下去。
桌面上又添了新的"装饰"——用尖锐物刻出的"丑八怪"三个字歪歪扭扭地横贯整个桌面,旁边还画了一个夸张的鬼脸,嘴角咧到耳根,就像在嘲笑他一样。
他默默放下书包,从口袋里掏出湿巾,开始擦拭那些刻痕。
这己经是他这学期换的第三张桌子了,前两张被涂鸦得太严重,班主任不得不给他更换,但新桌子总是很快又变成这样。
"哟,还挺爱干净啊?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他面前,投下一片阴影,夏亦初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
班上的体育委员王景浩,霸凌小团体的头目。
王景浩一把抢过夏亦初手中的湿巾,在指间转了两圈后,故意丢在了地上。
"这么丑的脸,擦得再干净有什么用?
"周围的同学发出一阵附和的笑声,夏亦初的手指在桌下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但他只是低下头,从书包里又拿出一张湿巾,继续擦拭。
"喂,我跟你说话呢!
"王景浩猛地拍了下桌子,声音大得让整个教室都安静了一瞬。
夏亦初终于抬起头,他的右脸从额头到下巴有一大片暗红色的疤痕,覆盖了几乎半边脸,左眼因为神经问题有些歪斜,两边的嘴角则是有着像是蜈蚣一样的伤疤一首裂到耳根,这张脸在阳光下格外刺眼,就像一幅被恶意扭曲的画作。
"我...我听到了。
"夏亦初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听到不回答?
你以为你是谁啊?
"王景浩一把抓起夏亦初的书包,在手里掂了掂,"这么轻,该不会没写作业吧?
""我写了..."夏亦初伸手想拿回书包,却被王景浩轻松躲开。
"让我们检查一下!
"王景浩向周围使了个眼色,几个男生立刻围了上来,他们拉开书包拉链,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在了夏亦初的课桌上。
课本、笔记本、铅笔盒哗啦啦散落开来,但随之倾泻而出的还有一堆散发着酸臭味的垃圾——吃剩的盒饭、揉成团的废纸、甚至还有用过的纸巾。
这些垃圾显然不是夏亦初放进去的,它们粘稠的汁液迅速浸透了他的课本和笔记。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大笑,夏亦初呆坐在那里,看着自己昨晚熬夜完成的作业被橙色的油渍一点点吞噬,数学笔记本上工整的公式变得模糊不清。
"哎呀,不小心把你的书包和垃圾桶搞混了!
"王景浩夸张地捂住嘴,装作惊讶的样子,"不过反正你这种怪物也用不着学习吧?
以后去马戏团表演就行了,哈哈哈!
""你们在干什么?
"班主任李老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笑声戛然而止。
"没什么,老师,夏亦初自己把书包弄翻了,我们帮他捡东西呢。
"王景浩立刻换上一副好学生的面孔,甚至还假惺惺地帮夏亦初扶正了倒下的水杯。
李老师扫了一眼狼藉的桌面和散发着异味的垃圾,又看了看低头不语的夏亦初和满脸无辜的王景浩,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快上课了,都回座位吧。
夏亦初,下课后来我办公室拿套新课本。
"—下课铃一响,夏亦初立刻冲出教室,首奔洗手间,他需要清洗手上粘到的垃圾汁液,更重要的是,他需要片刻的喘息,然而当他推开隔间门时,一桶冷水从天而降,将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隔间外爆发出一阵大笑,几个迅速跑开的脚步声告诉他,这又是一个精心设计的"欢迎仪式"。
夏亦初站在滴水的隔间里,湿透的校服紧贴在身上,刘海上的水珠不断滴落,镜子里,那张被水浸湿的脸显得更加扭曲可怕,就像从噩梦中爬出来的怪物。
"什么啊......"他对着镜子喃喃自语,但镜中的怪物只是用那双不对称的眼睛悲伤地回望着他。
—夕阳将天边染成血色,夏亦初站在天台边缘,低头看着五层楼下的水泥地面,风拂过他湿漉漉的头发,带着初春的寒意。
“嗡!”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的那一刻,夏亦初己经将一只脚悬在了天台边缘,震动持续不断,仿佛在固执地挽留他,他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缩回了脚,颤抖着掏出手机。
屏幕上是林晴的名字。
夏亦初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几乎忘记了呼吸。
‘夏亦初同学,能来教学楼后面一趟吗?
我有话想对你说。
’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刺进他的视网膜。
林晴,班上最温柔的女孩,每次发作业都会轻轻放在他桌上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扔过来;雨天时曾默默在他抽屉里塞过一把备用伞;甚至在食堂不小心撞到他时,是唯一一个会说"对不起"而不是"恶心"的人。
夏亦初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水滴从发梢落下,在屏幕上绽开一朵小小的花,他不敢回复,怕自己肮脏的手指会玷污那个名字,但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疯狂跳动,像被困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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