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辰！
你这狗奴才死哪去了？
太后娘娘头痛又犯了，太医院那群废物束手无策，娘娘指名要你去！
"尖利的声音穿透尚药局的回廊，李辰手中的药碾子差点掉落。
他抬头，看见赵德全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正从门外探进来，眼中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
"赵公公，小的只是尚药局一个配药的小太监，哪敢给太后娘娘诊治..."李辰连忙放下药碾，低头行礼，声音刻意压得又尖又细。
"少废话！
"赵德全一脚踹开房门，"三年前你给陈贵妃止住头痛的事，太后可记着呢。
今日娘娘疼得厉害，指名要你。
去不去由不得你！
"李辰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三年前那次，他冒险用家传针灸为陈贵妃缓解头痛，没想到竟传到太后耳中。
更没想到的是——他是个假太监。
"小的这就准备药箱。
"李辰强自镇定，转身从药柜中取出几味药材，手指微不可察地颤抖着。
这深宫之中，一步错便是万丈深渊。
而他李辰的秘密，足以让他死上千百回。
慈宁宫的红墙在阳光下泛着血色。
李辰跟在赵德全身后，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三年前那场大火，他本该死在净身房，却因老太监王德海的怜悯逃过一劫。
王德海知道他通医术，便让他假扮太监入宫谋生，谁知这一扮就是三年。
"愣着干什么？
进去！
"赵德全在寝殿外停下，推了李辰一把。
李辰深吸一口气，低头走进内室。
浓重的龙涎香扑面而来，混着一丝血腥气。
层层纱帐后，隐约可见一个身影痛苦地蜷缩在凤榻上。
"奴婢参见太后娘娘。
"李辰跪伏在地，额头紧贴冰冷的地砖。
"起来吧...啊！
"太后的声音突然被一阵剧痛打断，变成凄厉的惨叫。
李辰抬头，第一次看清了这位权倾朝野的女人的真容——西十出头，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扭曲着，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她身边跪着一名年轻宫女，正手忙脚乱地为她擦拭汗水。
"娘娘，请让奴婢为您诊脉。
"李辰膝行至榻前。
太后艰难地伸出右手，手腕纤细苍白，青筋凸起。
李辰搭上三指，屏息凝神。
脉象弦紧如刀，肝阳上亢之兆，却又隐隐有滞涩之感，似有他物作祟。
"娘娘近日可曾食用过特殊之物？
"李辰轻声问道。
那年轻宫女突然抬头，杏眼中闪过一丝警觉："你一个下等太监，也敢质问太后娘娘饮食？
""婉清...让他问。
"太后咬牙道。
李辰这才注意到这名宫女——约莫十八九岁，眉目如画却透着冷峻，与其他宫女的唯唯诺诺截然不同。
"回娘娘，奴婢怀疑您不仅是寻常头痛，恐有他因。
若方便，可否让奴婢查看您的舌苔和眼白？
"太后勉强点头。
李辰小心查看后，心中一震——舌底有细微青紫，眼白处隐约有血丝呈放射状。
这分明是慢性中毒的症状！
"如何？
"太后虚弱地问。
李辰心跳如鼓。
若首言中毒，必会掀起轩然大波；若隐瞒不报，太后病情加重，他难逃一死。
"回娘娘，您这是肝风内动兼有血瘀之症。
奴婢斗胆，想用针灸配合汤药为您治疗。
""准。
"太后闭目道。
李辰从药箱取出银针，在烛火上消毒。
他必须冒险了——先用针灸缓解症状，再设法查清毒源。
"娘娘，请放松。
"他选中太冲、合谷等穴位，银针轻捻慢入。
三年来，他私下苦练左手施针，就是为隐藏右手的茧子——那是长期执笔留下的痕迹，绝非太监应有。
半炷香后，太后的眉头渐渐舒展。
"你这手法...倒比太医院那群废物强多了。
""谢娘娘夸奖。
"李辰额头己沁出细汗。
针灸只能暂缓症状，若不解决根本，不出三日必会复发。
"婉清，赏。
"太后挥手。
名叫婉清的宫女取出一个锦囊递给李辰。
他叩首谢恩时，敏锐地注意到婉清右手虎口有一道细疤，那是长期练剑之人才会有的痕迹。
一个会武艺的宫女？
李辰心中警铃大作。
"你叫李辰是吧？
从今日起，调来慈宁宫当差。
"太后突然道，"专司本宫药石之事。
"李辰如遭雷击。
靠近权力中心意味着更多机遇，也意味着更大的危险——在太后眼皮底下，他的秘密随时可能暴露。
"奴婢...奴婢才疏学浅，恐辜负娘娘厚爱...""怎么？
不愿伺候本宫？
"太后的声音陡然转冷。
李辰伏地叩首："奴婢不敢！
能侍奉娘娘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分！
""那就这么定了。
婉清，带他去安置。
"退出寝殿后，李辰的衣衫己被冷汗湿透。
名叫婉清的宫女领着他穿过回廊，突然在一处无人的拐角停下。
"你刚才看出来了，是不是？
"她声音压得极低，杏眼中寒光闪烁。
李辰心头一跳："苏姐姐何意？
奴婢不明白...""少装傻。
"苏婉清逼近一步，"太后娘娘不是普通头痛，你心知肚明。
为何不说实话？
"李辰感到一把匕首抵在了他的腰间。
这宫女果然不简单！
"苏姐姐明鉴，"他保持声音平稳，"宫中说话需谨慎。
奴婢确实怀疑太后娘娘凤体有恙，但需进一步确认才敢断言。
"苏婉清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收回匕首："记住，在慈宁宫，你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都只能告诉我一个人。
否则..."她没说完，但意思明确。
"奴婢谨记。
"李辰低头，却在心中记下——这苏婉清绝非普通宫女，她与太后关系非同一般，且似乎也在隐瞒什么。
当晚，李辰躺在慈宁宫配房坚硬的床板上，辗转难眠。
窗外的月光如水，照在他假太监的身份和真实的男性躯体上。
三年来，他小心隐藏着这个致命的秘密，如今却被卷入更危险的旋涡。
太后为何中毒？
谁有胆量对当朝太后下手？
苏婉清又是什么来路？
一个个谜团在他脑海中盘旋。
更可怕的是——太后头痛缓解后看他的眼神，那不是一个主子看奴才的眼神，而是一个女人欣赏男人的目光...李辰猛地坐起，冷汗涔涔。
在这深宫之中，他不仅要保住假太监的秘密，还要避开太后可能产生的"兴趣"。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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