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朝七十九年,深冬。
凛冽的风雪肆意凌虐着冬日的最后一支梅花,似不将其打折,便不罢休。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迟氏谋害皇家子嗣,行悖德失。
违宫闱之仪,损皇室之尊。
今废其后位,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然,迟氏与朕年少相识,故特赦其退居禅院。
望其修德养性,赎罪前愆。
钦此!”
谢公公读完圣旨,看着面色憔悴的女子,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娘娘,您受委屈了!
皇上还是对您有情的,娘娘姑且再等等,皇上一定会接娘娘回来的!”
“嗤,那便承公公吉言了。”
迟念锦眼里溢满嘲讽,周身寒意难掩。
半晌才伸手接过圣旨,扫了一眼秋菊。
秋菊取出一袋银子,熟练的上前塞到公公手里。
“娘娘,这可使不得!
这段时日娘娘在禅院还得委屈着些,奴才怎敢收娘娘的银钱。”
谢公公解下腰间的钱袋,连同秋菊给的一同递回去。
“没有娘娘,就没有今日的奴才。
娘娘若是有难,只管吩咐奴才,奴才定当为您出力。”
迟念锦没拒绝谢公公的好意,“公公的心意本宫收下了。
但公公也不必担忧,本宫还不至于差这点钱财。”
谢公公读出迟念锦话里的意思,无奈的叹了口气,应道:“嗻。
那娘娘注意凤体,奴才便先行退下了。”
“嗯。”
路上但凡有议论皇后站着领旨,摆架子让谢公公到跟前传旨的,皆被谢公公处理了。
凤仪宫内。
秋菊和春桃看着铜镜前的迟念锦大气不敢喘。
这几年来娘娘受的委屈一点不少。
先是皇上闹着选妃,如今又下旨废了娘娘的后位。
可怜她们娘娘自谢公公走后就一首坐在铜镜前,绷着脸一遍又一遍的画着额头的花钿。
娘娘嘴上不说,可她们从小跟着娘娘,又怎能不知曾几何时皇上对娘娘许下的忠贞诺言?
仔细画好花钿的最后一笔,迟念锦终于满意的对铜镜中的女子露出个笑容。
起身想喊秋菊去御膳房传糕点,转头却看到了身旁的两根大苦瓜。
迟念锦皱起好看的眉,有些不解:“你们这一个个的都苦着张脸作甚?”
似是想到了什么,迟念锦轻笑出声,好看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你们不会以为本宫是在伤心吧?”
拂了拂衣裙上不存在的灰尘,迟念锦嗤笑一声,“纵使皇上纳满整个后宫的新人,只要本宫不死,她们终将是妾。”
捻起飞凤珠钗,插入发间,“别忧心,即便本宫后位被废,他们也坐不上本宫如今的位置。”
眼底的柔光一寸寸冷下来,迟念锦冷冷启唇:“从始至终,都是我迟念锦挑皇帝,而不是我迟念锦去争后位。”
可目光落在梳妆台的一只白玉镯子上,眼泪还是控制不住的落下。
“秋菊。”
“奴婢在!”
“传我令,凤仪宫所有侍奉本宫的宫女太监,一律遣送瑞康宫。”
“奴婢领命!”
秋菊走后,迟念锦轻轻拿起白玉手镯,坐在火炉前,吩咐春桃去雪地里取来一盆雪。
“春桃,本宫最喜欢这只白玉镯了。”
顿了顿,迟念锦又道:“它和这深冬的雪一样,向来是我所不能拒绝的。”
春桃一愣,心疼的蹲下握住迟念锦的手。
“娘娘,能被您喜欢,是他的荣幸。”
“可是娘娘,就算再喜欢,您也不该让雪来灭了火。”
迟念锦没有再说话,目光呆呆的看着火炉里烧得通红的木炭。
“彭!”
虚掩着的窗户被人撞破,扰乱了迟念锦的思绪。
“小姐!
燕狗一个时辰前下令诛灭迟府九族!
斩杀所有师拜迟府的文武大臣!”
“迟府上下,一片血海!”
“噗!”
“娘娘!”
“燕、君、尧!”
白玉镯从迟念锦手中脱落,鲜血自七窍流出,滴落在地上染红了盆中的雪。
“太医!
传太医!”
御花园。
“陛下,距离上一次纳妃才多久啊?
您就又纳妃子,皇后娘娘知道了,岂不是又要喊臣妾们过去训话了。”
肖贵妃躺在燕君尧怀里,把剥好的葡萄喂到燕君尧嘴边,面上露出几分担忧。
闲贵妃闻言掩嘴笑起来,“肖贵妃怕是还不知道,咱们高贵的皇后娘娘陷害宜妃滑胎,今早己经被贬为庶人了呢。”
“皇上顾念旧情,便没将迟庶人打入冷宫,只让她三日内搬去禅院,常伴青灯古佛,日日为大皇子赎罪。”
肖贵妃心下一紧,神情带上几分慌乱。
小心观察着燕君尧的面色变化,“皇上,是不是哪里搞错了呀?
皇后娘娘虽然喜耍小性子,却也不是这般善妒之人?”
她并不知晓皇后被废,但不代表她看不出皇上对迟念锦的感情。
青梅竹马、少年夫妻、一起经历过战场生杀,真会这么简单就废了皇后吗?
“迟念锦谋害皇嗣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燕君尧语气平淡,神色不变,“但区区胎腹子,尚未出世,也属实吃不下这大皇子的位置。”
“废后,是迟念锦她德不配位。
朕倒不知废后一事与宜妃之子何干?”
闲贵妃被点的一愣,急忙跪下认错:“皇上恕罪!
臣妾也是听皇后娘娘说的,宜妃这一胎,诞下的定是大皇子!”
“哦?
未出世,便知晓其性别。
闲贵妃和皇后,是有何高见呢?
不如,说来与朕听听。”
燕君尧眉头一挑,似乎对闲贵妃的话很感兴趣。
“臣妾知罪!
求皇上开恩!
都是皇后告知臣妾宜妃这一胎必是皇子的!
臣妾冤枉啊皇上!”
顾不得御花园里的宫女太监,闲贵妃毫无形象的跪爬着去拉燕君尧的大腿。
肖静文忽视闲贵妃求救的眼神,安静的在燕君尧怀里装死人。
燕君尧嫌弃的把闲贵妃踹开,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御林军统领大喊着“不好了”向来跑来。
“皇上!
宜太尉派兵抄了迟太傅的九族!
迟太傅的学生也尽数被斩杀了啊!”
燕君尧皱着眉头,不悦的斥责出声:“林统领,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反应过来后,燕君尧搂着肖贵妃的手一紧,神色平淡的开口道:“不过是诛个九族罢了。”
“迟太傅通敌卖国,没有千刀万剐,也己是看在曾经的情分上饶恕了他。”
迟念锦强撑着跑到御花园,没有出声,安静站着听燕君尧讲述迟府的罪行。
闲贵妃跪在地上,余光瞥到迟念锦,故意捂着嘴惊呼出声:“呀!
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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