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历史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虱子般的秘密。
当玄武门的血迹被史书洗成墨色,一群蝼蚁般的小人物却在砖缝、鱼腹、胭脂盒里刻下另一种真相。
八幕短章如八面破碎的铜镜,映出权力游戏的每一道裂痕——哑奴的冻鱼暗藏杀机,胡姬的葡萄裹着毒谋,工匠舔舐的墙灰沁着三十年前的胭脂香...这里没有穿越者搅局,只有史册夹缝中真实的荒诞:程咬金的酒葫芦装着突厥密文,尉迟恭的盐渍玄甲渗着海风腥气,连蚂蚁搬食都成了天命的密码。
翻开此书,你将见证一场跨越十六年的时空拼图,最终在昭陵青砖的裂痕里,听见历史发出的一声玫瑰色的叹息。
* 东市鱼腥长安东市的晨雾裹着鱼腥味钻进鼻孔时,阿丑正蹲在青石板上刮鳞。
他天生是个哑巴,耳朵却比谁都灵光,左手攥着刮刀,右手按住那条三斤半的鲥鱼——这是今晨刚从渭水捞来的贡品,鱼鳃还泛着胭脂红。
“哑奴!
太子爷的鲥鱼可拾掇干净了?”
膳房总管王福一脚踢翻他脚边的木桶,腌臜的鱼血泼在麻布裤腿上。
阿丑忙不迭点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讨好声,心里却暗骂:这老阉货上月克扣了东宫炭火钱,倒有钱去平康坊包胡姬。
铜壶滴漏指向辰时三刻,阿丑突然僵住了手。
鲥鱼雪白的肚皮下,隐约透出丝帛纹路。
他偷偷用指甲一挑,半寸黄绸从鱼鳃滑出,绣着“秦王”二字。
“狗崽子发什么愣!”
王福的拂尘柄敲在他后脑勺,“太子殿下要亲自验看贡鱼!”
* 椒兰殿诡影阿丑端着鎏金鱼盘迈进椒兰殿时,李建成正往鱼腹塞着什么。
太子指尖染着西域玫瑰胭脂——这是尹德妃独用的颜色,上月阿丑给张婕妤送冰碗时见过同样嫣红。
“此鱼须用冰船速递洛阳。”
李建成的声音像蛇信子舔过殿柱,“父皇最爱鲥鱼之鲜,万不可耽搁。”
阿丑垂着头,看见太子袖口滑落的黄绸残角。
那上面“诛”字的戈钩划破了绸面,像道狰狞的伤口。
他突然想起昨日在御马监听到的闲话——秦王刚献了匹大宛马,马蹄铁上刻着“天策”二字。
“哑奴,赏。”
李丑接过沉甸甸的银稞子时,发现李建成的中指缺了块指甲。
昨夜太子妃宫里摔碎的钧窑茶盏,听说溅出的血染红了半幅湘帘。
* 冰窖惊魂子时的更鼓敲到第三声,阿丑摸进了北苑冰窖。
二十西个柏木冰鉴整整齐齐码着,鲥鱼躺在最中央的鉴里,鱼眼在月光下泛着死白。
他哆嗦着掏出偷藏的刮刀,忽然听见头顶传来尹德妃的笑声。
“张姐姐瞧这冰雕可好?
前隋炀帝的龙舟式样呢...”两个宫装丽人的裙裾扫过冰窖气窗。
阿丑缩在冰鉴后,听着冰屑簌簌落下,刀刃终于挑开鱼腹——黄绸密诏上“诛秦王”三字刺得他眼疼,右下角胭脂指印活像滴血。
“谁?!”
巡夜侍卫的呵斥惊得他撞翻冰鉴。
阿丑抓起两条冻鱼塞进裤裆,学起猫叫:“喵呜——嗷!”
这招是和御猫“乌云盖雪”学的,那狸奴常偷他的鱼脍。
* 馊鱼奇遇三日后,阿丑在馊水桶边发现了那条鲥鱼。
暑气把鱼鳃蒸成灰绿色,黄绸被腐液泡得字迹模糊,野狗正撕咬着鱼尾。
他刚要抬脚驱赶,秦王府的马夫老赵哼着小调晃过来。
“晦气玩意儿!”
老赵一鞭子抽飞野狗,忽然盯着鱼腹愣住了。
半幅残帛粘在狗牙上,“诛秦”二字残缺不全,倒像是“朱秦”——长安城可没有姓朱的王爷。
阿丑急得比划,老赵却掏走残帛揣进怀里:“正好给马厩当抹布!”
马蹄声远去时,阿丑嗅到风里飘来丝玫瑰香——尹德妃的胭脂味混着鱼腥,竟比馊水还呛人。
* 鱼市余波当夜阿丑被传唤至刑房。
王福举着烧红的烙铁冷笑:“太子爷的鲥鱼怎会进了馊水桶?”
他瞥见案几上摆着那角残帛,胭脂指印处被烧出个焦洞。
“嗬!
啊!”
阿丑突然手舞足蹈比划起来——先指天画个圆,又学狗刨地,最后捂住裤裆乱跳。
刑吏们哄堂大笑:“这哑巴说鱼是被野狗叼走的!”
王福的烙铁最终没落下。
阿丑回到膳房时,发现自己的刮刀换了新柄,缠刀柄的麻绳打着奇怪的连环结——这是御马监特有的拴马扣。
* 未解胭谜七日后,阿丑在御沟边洗衣裳。
上游漂来半幅宫绢,上面画着三条怪鱼:第一条腹藏匕首,第二条眼镶明珠,第三条尾缠黄绸。
他刚要伸手去捞,忽见老赵牵着秦王的青骢马经过,马鞍下露出一角黄绸,边缘染着熟悉的玫瑰红。
河水突然翻起漩涡,宫绢转瞬沉入水底。
阿丑不知道,此刻尹德妃正在妆台前发怒——她那盒西域胭脂,少了半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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