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缚雪将热毛巾敷在颈椎上,蒸腾的湿气模糊了修复台前的护目镜。
凌晨一点的博物馆地下修复室安静得能听见虫蛀在屏风木胎里爬行的窸窣声,她摘下橡胶手套,指尖抚过那道横贯三折屏风的裂痕。
樟木混着大漆的苦味钻入鼻腔,却在某个瞬间掺进一丝腐臭——像暴雨后翻出蚯蚓的湿土腥气。
"明代中期的黑漆描金云龙纹屏风。
"她对着记录仪轻声陈述,激光测距仪的红点在鎏金烛台纹样上跳跃,"第三折右下角发现疑似血沁,建议取样化验......"话音未落,紫光灯扫过裂缝深处时突然映出团絮状阴影。
林缚雪蹙眉调整放大镜,修复刀小心探入夹层。
刀尖传来异样触感——不是糟朽的绢帛,而是某种浸透油脂的皮质物。
当她用镊子夹出半片泛黄织物时,浓烈的尸臭轰然炸开。
"这是......人皮?
"织物在冷光灯下渗出油膜,细看竟是用头发绣着北斗七星图。
七枚星子处嵌着米粒大的骨珠,其中一颗正卡在她上午补全的描金裂痕里。
林缚雪忽然想起三天前老馆长欲言又止的模样,老人枯槁的手按在屏风边框:"小林,这物件是从重庆防空洞挖出来的,当年裹着它的...算了,你切记别在子时后动工。
"手机震动打断回忆,同事小杨发来调侃消息:”雪姐又在修仙?
小心撞见崇祯帝跳霹雳舞!
“她瞥了眼电子钟,23:47,离老馆长警告的时辰还有十三分钟。
腐臭味突然浓烈十倍。
林缚雪猛地转身,身后除却排列整齐的修复工具别无他物。
然而当她回头时,放大镜下的织物正在融化——确切说是那些骨珠在溶解,混着油脂渗入漆层。
描金烛台纹路诡异地鼓胀起来,仿佛皮肤下蠕动的血管。
"温度异常!
"恒温箱警报骤响,修复室气温骤降至呵气成霜。
她伸手去抓紧急呼叫按钮,却发现所有电子设备屏幕都跳动着乱码。
最惊悚的是那台德国进口的文物X光机,此刻正自动打印出张泛黄底片:模糊影像中,七个孕妇被铁链锁在屏风骨架内。
喀嚓......某种硬物断裂的脆响从屏风内部传来。
林缚雪抄起超声波清洗仪挡在身前,后退时撞翻盛满生漆的瓷碗。
暗红色液体顺着地砖缝隙流到屏风底座,霎时被吸食得一干二净。
描金云纹开始渗出黑红血珠,在漆面汇成蜿蜒溪流。
"谁?!
"她将热熔胶枪对准声源,却见那滩血水正在地砖上拼出篆体”亥“字。
更骇人的是血迹倒映出的天花板:本该雪白的吊顶上盘踞着十二条鳞片倒竖的巨蟒,每只蛇瞳都盯着她右手腕内侧。
剧痛在此刻撕裂神经。
林缚雪踉跄撞上工作台,右手背皮肤下凸起游蛇状物体。
当她用解剖刀划开肿胀处时,暗金血液裹着片青铜鳞甲喷溅在屏风上——霎时间所有血珠沸腾,在漆面蚀刻出完整的烛龙图腾。
整座屏风活了。
描金云纹化作虬结龙躯,七处骨珠溶解的位置爆开血洞,伸出缠满脐带的青紫鬼手。
林缚雪被腥风掀翻在地,后脑撞上文物储藏柜。
柜门弹开瞬间,二十年前失踪的父母工作证啪地掉在眼前——证件照上的苏青禾腹部隆起,分明是临产模样。
鬼手攥住她脚踝拖向屏风,裂缝己扩张成血色漩涡。
千钧一发之际,林缚雪抓住储藏柜里的青铜除锈铲劈向鬼手。
金属碰撞声竟似婴儿啼哭,铲刃在触到脐带时迸发幽绿鬼火。
借着火光,她看见漩涡深处有十二道青铜门缓缓转动。
每扇门浮雕着不同生肖,其中巳蛇门上的巨蟒正与她右手新浮现的刺青共鸣震颤。
当子时的钟声穿透地下一层,最后映入她眼帘的,是屏风背面浮现的甲骨文:”癸卯年七月十五,祭品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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