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禾蜷缩在卧室飘窗上,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
窗外是六月连绵的阴雨,像极了她参加葬礼那天的天气。
萧牧的葬礼。
七天了,她无法合眼。
每次闭上眼睛,眼前就是那片灰蒙蒙的墓园,萧父白发人送黑发人,萧语红肿的眼睛,黑色墓碑上那张永远定格在二十五岁的笑脸,仅有的一张照片。
她拼命想记住萧牧生前的模样,却发现记忆像被雨水打湿的水彩画,渐渐模糊了轮廓。
“萧牧,你来看看我好不好?
"林禾对着窗玻璃呵出一片白雾,用手指写下那个名字,“哪怕只有一次也好..."床头柜上的安眠药己经空了半瓶,但毫无作用。
她机械地数着雨滴敲打玻璃的次数,首到视线开始模糊。
或许是老天怜悯,朦胧中,有人轻轻抚上她的脸颊。
"小丫头,怎么又哭了?
"那声音像夏日午后穿过树叶间隙的阳光,温暖又熟悉。
林禾猛地睁开眼,看见萧牧就坐在她面前,穿着他们第一次约会时那件浅蓝色衬衫,眉目如昨。
"你..."她颤抖着伸手,却在即将触碰到他时停住,生怕这个幻影会像泡沫般消散。
萧牧却主动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
“小丫头,我在,我在呢。”
掌心传来的温度让林禾的泪水决堤。
"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啊?
"她泣不成声,话语支离破碎。
"我知,我都知,我的小丫头。
"萧牧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顶,“我不是来见你了吗?
不哭了好不好?
"林禾紧紧攥住他的衣襟,呼吸间全是记忆中的气息——淡淡的檀木香混着一丝烟草味。
她曾以为再也闻不到这个味道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来见我?
"她在他怀中闷声问。
萧牧的手指穿过她的长发,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
“我怕小丫头怪我呢?
毕竟我做了错事,还弄丢了心爱小丫头。”
指尖相触的瞬间,一阵电流般的刺痛穿过心脏。
林禾紧咬下唇,许久轻轻喃喃出“你本该一生顺遂的!”
萧牧叹息道:“赌了一辈子彩虹,却让你淋了最多的雨...走吧!。”
林禾站在记忆里的补课班门口,雨水悬停在半空,像被按了暂停键的旧电影。
萧牧撑着一把黑伞走来,伞面映着斑驳的光影,像那年一样。
“怎么还是这么不会躲雨?”
他笑着,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桃子味硬糖,糖纸折成了千纸鹤。
她愣住——这是她高中时最爱的糖,每次心情不好就会含一颗。
他曾笑话她:“这么甜,牙疼了别找我。”
他们坐在长椅上,远处是燃烧般的晚霞。
萧牧从口袋里拿出一沓泛黄的信纸,全是她曾经写给他的。
“你看,我都存着。”
他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的字念道:“等你不忙了,带我去看日落吧。”
林禾眼眶发烫。
这是她大一时写的,可他总是任务在身,这个约定一拖再拖。
观景台的长椅下,刻着歪歪扭扭的“M&H”,但“H”的最后一笔没刻完。
“上次休假,我本来想补上的。”
萧牧摩挲着那道未完成的刻痕,笑了笑,“结果刚刻到一半,紧急集合了。”
萧牧剥开糖纸,把糖递到她唇边。
她含住,甜味在舌尖化开,却尝到一丝咸涩——原来是自己哭了。
“太过美好的东西是易碎的,你是来...告别的吧?”
林禾拉着萧牧低下头。
萧牧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温柔地看着她,目光如月光般柔和。
“小禾苗,这么聪明可怎么办?”
萧牧低下头吻了吻林禾的额头。
“再等一会儿好不好?”
林禾抬头细细的看着萧牧,“就一会儿...让我好好看看你好不好?”
"你己经足够勇敢了,我的小禾苗。
"萧牧轻轻拂去她脸上的泪珠,“小禾苗,答应我,好好活着,要活的很久,要替我去看山河。
"林禾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不要!
我不要!
梦梦这样,你也这样。
你们要我怎么...办?”
萧牧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就这一次好不好?”
"萧牧!
"林禾扑上前想抱住他,却只剩点点星光...窗外一道闪电划过,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
林禾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满脸泪痕,双手还维持着拥抱的姿势。
雨更大了,敲打着玻璃如同捶打她的心脏。
床头的八音盒不知何时被碰开了,《天空之城》的旋律静静流淌。
雷声轰鸣,如同那年他们分手那晚的暴雨。
林禾望向窗外,恍惚间似乎看见19岁的萧牧站在雨中,朝她伸出手。
"只有这一次哦,"她擦干眼泪,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轻声喃喃着,"带着你们意愿看完这山河,我是不是可以去见你和梦梦呢?
我不想活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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