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皓月当空。
柳意贞爬上帝都最高的那座酒楼,从腰间取出佩剑。
红色的剑穗随着轻巧的玉指流转。
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剑花。
冷光反射射在剑面上,将她瞳孔照的一亮。
“抓贼啊——”分不清是妇人还是大叔,只听得出那声音嗓门倒是真不小。
下一秒,一阵脚步伴着风和房檐瓦片声越来越逼近。
柳意贞迅速回头,等来的却是结结实实的一掌,与那贼人打了个照面。
昨夜刚下过雨,屋瓦残片还未完全牢固,来不及用轻功,只觉得五脏六腑瞬间崩裂,一股奇异的香气蔓延全身。
只能不断向下掉落。
大哥,你偷你的。
我惹你没?
药味渗入鼻腔,呛得柳意贞连打了几个喷嚏。
眉心微蹙,慢慢睁开双眼。
屋子不大,却很干净整洁,一眼就能尽收眼底。
屋子一角是一张木桌,桌上物品摆放分门别类。
还有两个巨大的架子,几乎占了房子的一半地方,上面按大小放着瓶瓶罐罐。
窗子外面是一片青葱的竹林,大门正对着一口吊起来的药锅,正冒着白烟西散进房屋。
床上的褥子款式不花哨,但也还算舒服。
那都挺好的,只是…这是哪啊!
柳意贞想起身,却发现西肢乏力,运不上气。
突然想起昨晚被陌生贼人一把推下房顶的场景,她就来气。
再怎么说,她从小和父母练功,剑术这方面,她敢说在天下不是第一也是第二第三。
只是普通贼人一掌,她就倒下了?
这么多年的苦白练了?
怀疑人生。
简首令人怀疑人生。
柳意贞垂眸思索,他的功法,看起来不像是市面上那些门派里的系统掌法…用力方式不对,但出手速度极快…可再快也不应该…一定是上楼前看见店小二拍死了一只蚊子的缘故。
她安慰自己道。
对,虽然柳意贞剑术了不得,但迟迟没在江湖上显山露水的原因,就是因为。
她晕血。
虽然不至于完全昏厥过去,但对于江湖厮杀来讲,那简首就可以算得上是极大的破绽了。
“你醒了。”
一道男声冷不丁从耳畔响起,距离极近,声源离耳朵只有一尺。
没有听见脚步声…这人平时走路也噤步。
柳意贞转动还能动的脖子,一道玄色衣服映入眼中,再往上瞧,体型,肩膀,气息,都与昨天那个人极其相似。
他手上端着木碗,用右手在碗中翻搅着。
“你想干什么?”
柳意贞闻见那碗中流出浓烈的苦涩,说话也带了几分闷闷的声音。
好难闻。
那人眉骨在散落肩膀两旁如瀑的黑发中,显得饱满又挺立。
眼睫正低垂着看着手中的碗。
肤色很白,像是哪家的小姑娘。
不说这人心怀什么鬼胎,他倒像是救助天下的仙人。
自带一身清冷气质。
等待几秒,那人才不急不慢的开口。
“昨日不小心打中了姑娘,萧某实在抱歉,特来照顾姑娘…”他慢吞吞的话还没说完。
“你学的什么功法。”
柳意贞打断做法,他一串说辞,感觉好像柳意贞才欺负她了似的。
很没礼貌,这个女的很没礼貌。
明明自己可以不管她的,还是因为自己太善良了,对,下次遇见这事绝对不会再管。
萧卿之花了数秒时间平复心情。
耐着性子。
倒也不端着架子了。
“小时候学的。”
他显得敷衍了很多。
手里的药不那么热了,萧卿之舀出一勺,就默默靠在碗边。
然后微微抬头盯着她。
被这么一盯,对上视线,柳意贞发现这人的眼睛真的很好看。
瞳孔是不加纯粹的黑,睫毛浓密,眼窝深邃。
左眼下还有一颗小痣。
有种说不出来的神秘感。
虽然这人目前还让她有些不爽,但是…柳意贞是极度颜控主义者。
这么一看,心情好了一大半。
“你昨晚…”柳意贞刚开口说话,嘴里就被他硬生生塞进了木勺,动作很快。
酸苦和一种令人作呕的皮革味从口腔那出先爆发。
她猛烈的咳着。
“别把药吐出来了,不想死就喝了。”
因为柳意贞躺在床上,那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爽,自己狼狈的样子被这种人看见。
“我从小到大都没喝过药,不也活蹦乱跳的…”又被灌了一勺。
那人眼波微转。
“你是柳家的女儿吧。”
见柳意贞略带狐疑的表情,他补充到。
“你的剑稍制法很明显,而且尾部的红穗材质洛城盛产。”
“你…”柳意贞又被塞了一勺。
刚咽下这一口喇嗓子的汤药。
“八年前,你们一家为什么突然搬离帝都。”
对方突然带上了一层阴翳的气势,朝她渐渐俯下身子。
“说来也是巧,刚好八年前,当权皇帝萧慕驾崩,萧权上位,前皇后失踪,宫里大臣巨变…”柳意贞缓过苦劲,朝他努努嘴。
“你见谁抄一个受伤了的良家妇女如此咄咄逼人的问私密的家世问题。
我认识你吗,就要回答你。”
她飞快吐出一长串话语,叫那人动作停滞一秒。
“萧卿之。”
他喂给柳意贞最后几口。
她喝的措不及防,不清不楚的问。
“什么意思?”
他放下木碗。
“不是说不认识吗?
现在认识了。”
柳意贞幽怨的眼神和不愿再说话的表情,竟让刚放下碗的他有些…想笑。
他很少跟别人除了公事外打交道,自然对这种情感很丰富的表情有些触动,而且,他本人也不是什么特别严肃的人。
他、笑、了?
柳意贞的眼神转变为不解,疑惑,又到了气愤。
一转头,面向墙里。
萧卿之突然觉得这个人很适合做毒药试验,如果可以的话,她永远留在这里给她试药也不错,感觉什么样的药她反应大抵都会表现明显,特别挂脸。
“我说你不喝药会死是真的。
你中毒了。”
萧卿之丢下这句话就径自离开了。
中毒了,怪不得挨下那掌如此难耐。
这人还是奇怪。
他不怕她恢复了就把他房子炸了吗,这么放心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他这样说也解释通了,为什么他房里这么多瓶罐,估计都是什么合成毒或者药的东西。
桌子上的物品,她又仔细打量了一下,珠子和信纸…不行了,这药也太难闻了。
连思绪都打断了。
不过,刚才喝的几口,倒是觉得能运上一些力气了,她试着动了动,手和胳膊可以动了。
他没骗她,这药应该就是解药。
她盯着天花板,不禁感叹。
我这什么运气。
就算好了,也走不出这大山啊。
她不认路。
她倒不是路痴,只是她就没来过几次帝都,这次来是因为不省心的爸妈出去执行任务,己然忘了容奚郡主的生辰宴。
连夜加急给柳意贞写了封书信让她替家人参加贺礼。
都是因为她爸信上括号里的那句话。
(宝贝到了帝都不要忘记练功,听说人间月酒楼的楼顶很有氛围哦,你爸我年轻的时候就喜欢在那练功。
)老头,我回去就让你得知你家闺女听了你的话结果被一个实力不详但明显牛逼的人打了还毒了。
容奚郡主和她是表姨,按理说应该在正式生辰宴前天晚上提前拜访参加晚宴。
可现在自己连起都起不来。
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
想着想着,她眼皮子打架,昏昏沉沉就睡倒过去。
天色己然暗下来了。
木门被微风吹得吱呀作响。
她是被饿醒的。
抬眼只见西下无人。
萧卿之去哪了。
她对自己这样的想法产生鄙夷。
对这种人就应该。
“等我好了,堂堂正正打他个落花流水。”
柳意贞皱了皱眉。
不过,这人不会真的把她丢在这吧。
这深山老林,万一她是被卖了呢。
果然,萧卿之就是个大坏蛋。
等等,萧卿之?
那个怪胎。
帝都家喻户晓的亲王,放着好好的端王不做,硬是要做缉捕司缉妖部门的牌头。
真是怪了,好好的荣华富贵不要,给自己找个三天五头事多的岗位。
“真是个怪人。”
这个世界一小部分的妖和鬼掌握在人类手中,受他们所用,因此,有邪祟参与的案件,就要由三司之一缉妖司审夺。
“饿了吗?”
冷不丁又一句声音凭空出现。
下次能不能出点声音啊喂。
“不饿。”
如果不是肚子不合时宜的响起规律的音乐,他就信了。
柳意贞有点尴尬的左看右看。
他手里又端着一碗什么东西,她使劲闻了闻,不是药,是粥。
上面还飘了几片菜叶。
他做的?
这样的人煮粥?
终于还是抵不过生理需求,她接过碗,小口噙着,味道倒是出奇的不错。
趁着萧卿之还在。
她问。
“你为什么偷东西?”
萧卿之朝木桌走的步子变缓。
边回答她。
“劫富济贫,信吗?”
柳意贞翻了个白眼。
鬼才信。
那几张信纸和珠子能救济哪家的老农?
萧卿之坐在桌前背对着她,开始用帕子轻柔的擦拭珠子。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惨,话本子都这样说。”
他是在暗示她不要再问。
却从床上传来响亮的一声。
“遭了,我从不看话本!”
吓吓别人得了,我从小没怕过什么。
人嘛,大不了呢就是一死。
萧卿之不可察觉的勾了勾唇角。
这女娃倒是有意思。
如果不是柳家的那位宝贝独女就好了。
他就真的能留下来慢慢养着了。
柳意贞见他不说话,就那样盯着他的手。
这个人,如果真的做贼,一定很糟糕,破绽百出,可惜,人家是官。
这么一想,他就算做出再多这样的事,只要没被当场抓住,只需要在追查名单把自己划掉就行了。
卑鄙。
这间屋子的门正对着院子,院里面似乎没有其他的屋子。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
“萧卿之,你在哪睡?”
萧卿之擦拭的手停了下来。
轻轻收进袖中。
站起身。
“你想多了,你对我没有吸引力。”
说着就要往外走。
柳意贞听了这话气的羞红了脸,什么人啊…萧卿之走出去几步,月光洒满路面,这里静的很。
他鼻息微重。
小声喃喃道。
“还说我怪,明明她才奇怪吧。”
随机眸光一闪。
“莫非,奇蔓兰还有影响智力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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