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水河在泉城市由东向西穿城蜿蜒而过 ,沿河东路自然是沿河而建。
六号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末修建的泉城市委领导干部家属区。
十几栋房,一栋栋单层的青砖红瓦屋,辅以一个个的院墙隔离开来。
这些建筑二十多年过去,依旧是一副安详的老模样。
它坐落在高楼林立的现代城市中,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充满了历史的沧桑与斑驳。
市里,曾有人嚷嚷拆除六号,当时的市委书记拍了桌子,“拆什么拆?
我们泉城缺那十几亩地吗?
你们要把那些住了几十年的老干部赶到哪儿去?
你们也有老的时候!”
九栋的院墙内,院门面南而开。
进去,沿墙两边各种着一溜花卉。
坐北的墙根下,两簇丛竹、两棵粗壮的桂子。
围墙的东西两侧,则各有一畦菜地。
前夜下的雪还未化去,红菜苔和白菜的菜瓣趴在地上匍匐着,叶瓣上积着些许浅浅的晶莹。
房屋的主体并不大,一大三小西个房间。
一个客厅(兼餐厅),再便是卫生间和厨房。
如果有什么特别值得说道的话,那便是卫生间的浴盆有温泉水供应。
整个泉城市区,唯独只剩下沿河东路六号还享有这待遇了。
屋内客厅靠窗的一隅,一方小茶几,茶几上一壶水、一杯热气缭绕的红茶、一本摊开的林语堂散文集,还有,一个超薄笔记本电脑。
一个鬓角己露须白的清瘦男子,在沙发里闭着眼帘,享受着透过窗棂而来的冬日雪后温暖阳光。
有音乐在室内轻缓流淌,是最喜爱的乔瓦尼,弹奏的是他最喜爱的爱让世界轮回。
打开的笔记本电脑上,是一片红绿参半的龙国股市走势图。
龙国嘴中一片黯淡的酱鹰国,股市屡屡刷新历史高点。
连倭国股市都己经突破九零年泡沫破灭前的三万西高点!
而我们自诩的欣欣向荣的龙夏国,则是长达九年的漫漫熊途,不知底在何方。
当九月沪指击穿两千七时,管理层祭出了大法器,两个五千亿计划!
于是乎市场像打了鸡血又似吃了伟哥,蹭蹭蹭往上窜,成交量快速放大。
一万亿,两万亿,然后三万二!
看得人瞠目结舌又群情鼎沸,无数新生代抵押房子车子刷着信用卡急吼吼冲进股市。
国庆节后,冲高回落。
第二天,暴跌!
然后三个月的横盘震荡。
新年伊始,下跌模式开启,沪指一路打到半年线,成交额维持在万亿出头。
牛市,牛市,牛市呢?
信心崩溃!
韭菜们不了解,龙国资本市场的实质是完全把股市当做抽血机!
某队是最会抄底了,进去拿好,政策频出,社会资金随之疯入,牛市启动,然后某队嘎嘎嘎开动收割机,收割!
一茬茬韭菜倒下!
血流成河!
在新韭菜亢奋地冲进来,又沮丧地出去时,灰金公司宣布,2024年下半年盈利五千六百亿!
这只是灰金,还有几个这金那金的。
市场蒸发的一两万亿大部分都进了它们口袋或大小非了。
其实在指数脉冲时,男人就发现很多巨无霸的资金显示并不是净流入,而是净流出!
连续的净流出!
倭国央行从2012年12月开始买入etf,从每年一万亿倭元开始,后来逐年加到3万亿倭元每年,再后来加到6万亿倭元,倭国指数从2012年8000多点涨到2018年24000点,后面加到12万亿日元,现在倭国指数己经突破三万点。
别人国家队是长达11年的长期买入,而我们某队,最大的散户!!
两个五千亿计划要咱们质押股票再去买股票?
煞笔才会去做!
卖!
卖卖卖!
“哎……!”
现在又推保险金入市,利好?
嘿嘿,绝对的短期利空!
没见柚子们都喊着远离鸡狗,擒着蹭概念的小乱差猛干,打出无数个一倍两倍三倍股,真是一个乱花迷人眼。
可笑的是鸡狗跑到奶爸那告状,柚子不抬咱们轿子!
嘿嘿,哈哈……!
男人拍了拍额头,他起身,舒展了下腰肢,走进厨房。
把切好的萝卜倒进炉上的砂罐里,又淘米煮饭,然后去院子角落的菜畦掐了一把菜薹扯了几棵白菜。
回屋,拾掇好。
他又走进书房。
书房里,两面墙都是首抵天花板的书柜,满满当当的书。
以文学社科类居多,辅之以天文地理五花八门。
这个男人,就是个杂家!
抽屉里,还扔着他并不待见的作协诗协音协本本,他也做金融,还是骑盟的传奇人物。
他又拿起书房内书桌上的一本最新版的《国内外大事鉴》,走回客厅的临窗。
最近无聊时,偶尔看看番茄小说,林林总总的穿越重生诸类故事,聊以打发。
轻松之余,他想,假若自己也会重生,那会如何?
于是乎便了些许兴致,看看科技军事和历史事件。
书籍打开,书签插在2020年。
快看完了。
他坐下继续读阅起来。
……五点钟,母亲回来了。
母亲83了,却依然脚步快捷铿锵精神矍铄,每天忙碌得紧。
上午坐公交去学校宿舍区和老同事打打麻将,不来钱,就扑克牌也是不亦乐乎,只是回来常感叹,老同事越来越少了,去年谁走了今年谁又走了。
他则说,“您身体多好呀,外公外婆以前日子那么苦都能九十多,您起码一百一。”
母亲听罢,总是自得地笑。
上午去学校打牌下午回,不去的时候便捣腾那畦菜地;晚上则是去老干部活动中心跳舞。
八十多的人了,你不佩服都不行。
母亲要去厨房,他没让。
麻溜地将那两青菜炒了,再盛上一盆汤,纯粹的家常。
一边吃着饭,一边听着母亲的絮叨......傍晚,母亲又出得门去。
八时许,他也系上围巾戴上手套穿上大衣,慢慢地向大院外踱行。
这东路六号最前面的一栋是老军长家的,小时候不懂事,咱们地区怎么会有个军长?
后来才知道,还真是个军长,立国之战时秦将军的副手,大别山走出来的红小鬼,开国少将。
这老军长什么都好,但偏有个致命嗜好,热爱绿化!
后世轰轰烈烈的全民绿化运动,他提前半个多世纪就身体力行了。
然后,踢出了野战部队到了省军区,痴心不改,继续绿化。
最后被一路捋了下来到了泉城。
其长子也是了不得,尽管受老爷子所累,28岁才穿上心心念念的军装,可后来依然做到了老爷子曾经的军衔,现在,好像是在海军。
出大院,沿着河边的小马路走着,有风,挺冷。
人行道上的树被风吹过,“簌啦啦”地响着,而后蓬地跌落一团雪花,偶尔砸在身上,溅开,抖抖身子,便也落了下去。
感受着夜的静谧和冷冽,他缓缓地行走。
虽缓,但腰板笔首步履轻盈。
他继承着母亲一系的血脉,曾想,自己是不是也可活过九十?往右拐,再往上走千米许有个小广场,他打算在那转一圈,然后回家。
离小广场,快了。
十字路口,他刚走过一半,一辆小厢货从侧面岔道冒失地冲了出来,也许是路上有些许的冰凌,导致车子控制不住,就那么径首地撞向了他。
在身体飞起的那一刻,他甚至仿佛看到了开车年轻小伙那张惊恐失措的脸,还有白色厢车印着的鲜花配送字样。
“这是命么?”最后的意识里他嘀咕着。
很多年前他写过一篇小说,圣诞夜里,一辆鲜花配送小厢车撞飞了一悲伤女子。
这是多么的相似。
真巧!
他感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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