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未凝结的羊脂般漫过望星山的褶皱，十八岁的叶青羽踩着露水行至老槐树下，柴刀在肩头压出浅红的印子。
这是他成年后的第一百零三天，也是父亲叶凌天允许他独自进山砍柴的第三十七日。
刀柄上的星纹早己被手掌磨得发亮，那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信物，嵌在老旧的枣木柄里，像颗落进尘埃的碎星。
“呼——”少年沉腰坠马，柴刀带着破风声响劈向碗口粗的槐树。
木纹裂开的瞬间，木屑飞溅如散金，却在触到他掌心时诡异地悬浮半空，拼成半枚若隐若现的金印。
叶青羽怔了怔，太阳穴突然传来锥心刺痛，指尖一松，柴刀“当啷”落地。
意识坠入混沌的刹那，他看见自己站在万丈高空，脚下是破碎的天道印，无数剑芒从云海中斩来。
最刺眼的那道裹挟着星陨之力，剑身上刻着“星渊”二字，正正刺向印纹中央的裂隙。
金印发出悲怆的嗡鸣，裂纹中溢出的混沌气化作巨龙，龙首却长着与他相同的面容。
“阿青！”
母亲的声音穿透雾海，叶青羽猛地睁眼，发现自己倚着槐树喘息，掌心全是冷汗。
柴刀不知何时被他抱在怀里，刀柄的星纹正在吸收晨露，折射出细碎的金光。
远处山径传来重物滚落的声响，夹杂着压抑的闷哼。
他循着声音跑去，只见一名灰衣老者趴在青石板上，右腿被磨盘大的山石压得血肉模糊，背上的柴捆散成一片，唯有手中的斧头还紧攥着，斧柄上刻着半圈星轨。
“老伯！”
叶青羽赶忙搬开石头，触到对方手腕时，骇然发现那伤口下的骨骼泛着金属光泽，血流竟呈淡金色。
灰衣人抬头，浑浊的眼珠在触及他掌心时骤然清明，闪过一丝惊诧与痛楚：“小哥……能否带我去前方岩洞？
家中孙儿还等着生火。”
说话间，他袖中滑落半片玉简，上面“星陨”二字刚一现世，便被晨雾吞没。
岩洞位于半山腰，洞口爬满枯萎的牵藤。
叶青羽撕下半幅衣袖为老者包扎，指尖触到伤处时，金血流过的皮肤竟自动结痂，露出底下隐约的鳞片纹路。
“老伯常年在山里走动？”
他佯装未见，将自己的水囊递过去。
“唤我老星便好。”
灰衣人饮了口水，目光落在他颈间的玉佩上——那是半块刻着望星纹的羊脂玉，断口处还留着陈旧的血渍。
“小哥可曾见过掌心有星纹的人？”
他忽然问道，枯槁的手指在石面上划出星陨剑诀的轨迹。
叶青羽摇头，下意识藏起掌心未褪的金纹。
昨夜他又梦见了那方破碎的金印，印上的裂痕竟与自己掌心的纹路分毫不差。
老星见状不再多言，闭目养神时，袖中玉简却在暗中与他体内的混沌灵脉共鸣，映出万年前的画面：七十二道剑光齐斩金印，为首之人正是此刻躺在岩洞里的老者。
暮色漫进山坳时，叶青羽背着柴捆告辞。
老星倚在洞口，望着少年渐行渐远的背影，喉间滚出一声叹息。
他袖中握着从叶青羽袖口蹭到的血珠，那血珠落地不渗，反而化作光点融入星轨，正是太初真灵转世的征兆。
当年七十二人布下诸天封印，却算不到真灵竟将最后一丝灵魄藏进了凡界孩童的掌心。
望星村的石板路上，传来孩童的笑闹声。
叶青羽刚到家门口，便听见父亲叶凌天的咳嗽声。
中年汉子正坐在门槛上擦拭柴刀，刀刃在夕阳下泛着冷光，刀柄处新嵌了块碎铁，正是今日他在老槐树洞发现的——那碎铁上竟刻着半截剑诀，与他梦中的剑影如出一辙。
“爹，您腿伤还没好……”叶青羽赶忙扶住摇晃的父亲。
叶凌天却盯着他的手腕，那里有道淡红的勒痕，形状竟与柴刀上的星纹吻合。
“阿青，”他忽然压低声音，“明日随我进山，去看你娘的……”话未说完，便被剧烈的咳嗽打断，掌心咳出的血沫里，竟混着半片残破的剑形鳞片。
是夜，叶青羽躺在竹床上，望着窗外的月亮。
母亲的玉佩碎片在枕边发烫，他摸出白天老星遗落的玉简，指尖刚触到“星陨”二字，脑海中便炸开无数画面：金印破碎、剑光纵横、还有个白衣女子抱着他痛哭，发间别着与苏挽月相似的冰心镜。
“砰——”院外突然传来重物撞击声。
叶青羽翻身下床，只见柴刀不知何时立在院中，刀刃正对着望星山的方向，刀身上新嵌的碎铁发出嗡鸣，与他掌心的金纹共振。
远处，老星站在山顶，望着少年院中泛起的混沌微光，终于摘下了面上的伪装——那是张布满剑疤的脸，左眼角的疤痕，正是当年斩向真灵时，被反震的剑气所伤。
“混沌灵脉初醒，天道印纹显形……”他喃喃自语，袖中飞出七十二道星芒，在夜空中拼出当年的封印阵图，“叶青羽，你可知，当年我们封的不是你的真灵，而是这天地间最后一丝能逆天道的人性？”
山风掠过槐树，带起沙沙的声响。
叶青羽摸着掌心微烫的纹路，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阿青的眼睛，像星星一样亮……”此刻他望着窗外的星空，忽然发现有颗星辰格外璀璨，正以他为中心，缓缓转动。
山巅，灰衣老者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终于露出了百年未见的笑意——属于太初真灵的逆道之路，终将从这柄斩柴的老刀、这片平凡的山村，正式拉开序幕。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