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的月亮像块蒙了血的玉盘,陆沉握着染血的斩灵刀站在朱雀楼顶,衣摆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三百具干尸从黑云里砸落的场景还在眼前回荡,最底下那具尸体的手指正对着他,腕骨处爬满蛛网状的金色纹路 —— 那是灵虫被强行剥离的痕迹。
"陆捕头,所有死者心口都有这玩意儿。
" 小捕快阿青举着灯笼凑近,火光照亮尸体扭曲的面容。
陆沉右眼突然发烫,暗红色罗盘状的瞳孔里,无数丝线从尸体心口蔓延开来,在夜色中织成一张金色大网,最终汇聚成宫殿飞檐的轮廓。
是宰相府。
他指尖摩挲着半面青铜面具的纹路,面具遮住右脸,只露出左眼的冷冽。
作为缉罪司最年轻的捕灵人,他早该习惯这种场面,但此刻掌心的汗还是浸透了刀柄上的 "锁链缠虫" 暗纹 —— 那是缉罪司的标志,也是他最熟悉的牢笼。
"去查今夜所有出入皇城的灵虫商队。
" 陆沉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冰,"尤其是载着空棺的。
" 阿青领命而去,他却盯着尸体心口的金色纹路皱眉。
这种纹路他在三个月前的一桩灭门案里见过,当时死者的灵虫被抽得干干净净,现场只留下半片残破的青铜罗盘。
腰间的传讯灵虫突然振翅,发出蜂鸣。
陆沉掀开袖口,小臂上的赤螟虫纹路亮起,传来上司玄霄子的命令:"速来宰相府,陛下要亲自过问此案。
" 他指尖划过纹路,灵虫鸣声戛然而止,右眼的罗盘却在此时泛起涟漪 —— 一条极细的黑色丝线从尸体心口延伸向他,在月光下几乎看不见。
这是... 反向因果线?
陆沉瞳孔骤缩。
正常因果线应是死者指向凶手,这条线却指向自己,仿佛他才是那个该为尸雨负责的人。
他突然想起八岁那年,父母在他眼前互相撕咬时,他们心口也有这样的金色纹路。
那时他还不知道,所谓 "未断因果" 的突破失败,不过是有人在他们体内种下了双生噬心虫。
朱雀大街的更鼓声敲到第三响时,陆沉站在了宰相府门前。
朱漆大门敞开着,鎏金灯笼在夜风中摇晃,照出满地狼藉。
血腥味混着灵虫分泌物的腥甜扑面而来,他刚跨过门槛,右侧厢房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什么人?
" 陆沉反手扣住腰间的斩灵刀,刀刃上的因果纹路亮起。
厢房里传来低低的啜泣,一个身着绣鞋的少女踉跄着撞出门来,发间簪着的赤螟虫形步摇正在滴血 —— 那是只有火系灵虫修士才会佩戴的饰品。
他右眼的罗盘突然转动,少女周身浮现出细密的红线,像蛛网般缠向她手中的青瓷瓶。
陆沉瞬间明白,那瓶子里装的正是被剥离的灵虫。
"斩!
" 他低喝一声,斩灵刀划出半弧,刀刃上的因果纹路与少女腕间的赤螟虫纹共振,红线应声而断。
青瓷瓶 "当啷" 落地,瓶中数十只赤螟虫振翅飞出,在半空聚成火蝶的形状。
少女发出一声惨叫,腕间的灵虫纹路迅速暗淡,她惊恐地看着陆沉,突然从袖中甩出一把银针:"你不是缉罪司的人!
你是来抢灵虫的!
"陆沉侧身避开银针,刀刃却在此时转向,精准地斩向少女发间的步摇。
金饰落地的瞬间,少女的面容开始扭曲,皮肤下凸起的虫形轮廓清晰可见 —— 是无相蛊,一种能改变容貌的禁忌灵虫。
"果然是你。
" 陆沉看着逐渐显露出男儿身的 "少女",右眼罗盘的金色纹路亮起,"宰相府的三公子,竟然亲自出手剥离灵虫。
" 他突然注意到对方心口的金色纹路比死者更深,像被人用刀刻上去的,而在那纹路下方,隐约可见镇狱族的 "囚笼纹"。
三公子突然狞笑,周身燃起赤色火焰:"就算被你发现又如何?
你以为缉罪司真的能主持公道?
" 他抬手间,走廊暗处涌出无数纸人,每个纸人胸口都贴着写有陆沉生辰八字的符纸。
"去陪那些贱民一起下地狱吧!
"陆沉却在此时闭上左眼,任由右眼的罗盘纹路覆盖整个视野。
在他 "看" 来,那些纸人与三公子之间连着极细的金线,像提线木偶的丝线般汇聚到对方指尖。
他突然低喝:"因果既定,罪责难逃!
" 斩灵刀划出一个完美的圆,刀刃上的因果纹路与金线共振,瞬间崩断所有连接。
纸人们的动作戛然而止,在风中纷纷碎裂。
三公子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尖的赤螟虫纹正在迅速淡化,那些被他剥离的灵虫正顺着因果线反噬而来。
"你... 你怎么会懂得因果斩的高阶用法?
" 他踉跄着后退,不小心撞翻了廊柱上的灯笼。
陆沉看着对方被灵虫反噬的场景,心中却没有半分快意。
他弯腰捡起那半片掉落的步摇,金属表面映出他右眼的罗盘纹路,与三公子心口的囚笼纹完美重合。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知道是玄霄子到了,而此刻,他掌心的步摇正在发烫,上面隐约浮现出西个小字:镇狱临世夜风掀起他的衣摆,露出内衬上绣着的半只青鸾 —— 那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信物。
八岁那年的血月之夜,母亲曾在他耳边低语:"阿沉,记住青鸾啼血之时,就是因果揭晓之日。
"而现在,朱雀大街的尸雨还未清扫干净,更深的血色,正在皇城的阴影里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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