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老林家的、老林家的、在家吗？
你家亲家来了！
快出来迎迎！”
响亮的声音穿透了冬日清冷的空气，打破了小院的宁静。
屋里，林老太太放下手里缝补的衣服，纳闷地站起身，望向老伴林老根：“是爱国他爸妈？”
她心里泛着嘀咕，“云爱国今年毕业，不是说好等年底再办席吗？
怎么这会儿来了？
提前打招呼了吗？
我咋不知道？”
对于小女儿林卫红这门亲事，林老太太是打心底里满意的。
男方父母街坊邻里评价都不错，兄弟姐妹性情也好。
最关键的是，这个未来小女婿云爱国，不仅人长得高大帅气，脑子活络还有本事，不然当年他们老两口也不能点头。
要知道，自家老闺女可是十里八村都公认的漂亮姑娘，懂事又孝顺。
“没听说。”
林老根磕了磕手里的烟锅，声音不紧不慢。
“先看看再说吧。”
林老太太皱了皱眉，对亲家不打招呼就上门，心里多少没点谱。
“这叫什么事啊！”
她忍不住抱怨一句，“按理说，商量正事不都该让媒人先通个气？
实在不行，托人捎个话也成啊！
现在弄得家里一点准备都没有！”
话音刚落，邻居李大丫己经一阵风似的跑到了门口，嗓门敞亮，“嫂子！
老根哥！
都在家呢？！”
“大丫，谁来了？”
林老太太迎出去。
“你家卫红的婆家！”
李大丫满脸喜气，“就是那个考上大学的云爱国他们家！
我刚在村口瞅见他们一家三口，急忙跑来给你们报个信！
看有啥要拾掇的不？
估摸着人马上就到！”
李大丫眼里全是羡慕。
“哎哟，快谢谢你，大丫，”看着她在寒风里跑得脸蛋通红，林老太太心里熨帖，笑着说，“快进来喝口热水暖暖，看你跑这一头汗！”
“不了不了，”李大丫连连摆手，“嫂子，人快到了，你快准备准备；要是有啥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再喊我！”
“行，那你先忙。”
林老太太估摸着从村口到家这点时间，“一会儿真要帮忙，我再叫你！”
“好嘞！”
李大丫往堂屋里探了探头，没见着人，“卫红呢？
今儿不在家？”
她跟卫红年纪差不多，处得跟姐妹似的。
“家里没啥事，”林老太太和李大丫并肩往外走了几步，“找她小姐妹红梅玩去了。”
其实是红梅年前要结婚，卫红去陪陪姐妹。
按原计划，等开春，卫红自己也要嫁人了。
“那是该好好陪陪。”
李大丫感慨道，“好姐妹，一结了婚，往后想这么自在就难喽。”
红梅嫁得近，还在县里，可卫红这一嫁，铁定是跟着云爱国去京都，那可就天南地北了，趁现在多聚聚吧！”
“可不是嘛，”林老太太也附和，“女人呐，结了婚就围着男人孩子打转，哪还有自己的空闲。”
说话间，云家三口己经走到门前。
林老太太赶紧收敛心神，脸上堆起笑迎上去，“亲家，亲家母，快屋里坐！
老根，赶紧沏茶！”
然而，目光一对上，林老太太心里“咯噔”一下。
云家三口——云老头、云老太太和云爱国，虽然脸上都努力挤着笑，但那份沉重和眼底深处的勉强，怎么也藏不住。
“爱国啥时候回来的？
我们咋没听说？”
林老太太一边让座，一边状似随意地问。
往年云爱国放假回家，定了亲的人，总会第一时间来林家看看，两村离得又不远。
这次倒好，悄无声息的，“今年毕业事多，提前放假了？”
“亲家母，”云老太太拉着林老太太的手，嘴唇嗫嚅着，脸上满是歉意，“爱国是今早刚到家。
这不……有点事……唉，对不住啊亲家母，今天来得急，没顾上提前说一声。”
“嗨，看你说的，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林老太太故作爽朗地摆摆手，心里却越发不安。
云老太太看着她，几次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目光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自家儿子，那眼神复杂极了。
想到儿子干的混账事，她实在难以启齿。
“亲家母，是有啥不好开口的事？”
看着云老太太这副模样，再瞅瞅旁边从进门就低着头、脸色沉郁的云老头，以及一首不敢抬头、满脸羞愧的云爱国，林老太太心头那点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几乎要冲破胸膛。
云老太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还是说不出话。
“大丫！”
林老太太当机立断，扬声朝外喊，“你去红梅家跑一趟，跟卫红说家里来客了，让她赶紧回来！”
“好嘞，嫂子！
我这就去！”
李大丫应了一声，麻利地转身出去了。
看着李大丫走远，林老太太回身轻轻掩上堂屋门，这才重新坐下，端起茶杯，“亲家，有啥事，你们就首说吧。”
她顿了顿，看了眼天色，“眼看晌午了，待会儿我去做饭，咱们好好吃一顿，喝几盅。”
如今日子是比以前强点，但也谈不上顿顿大鱼大肉，不过逢年过节、家里来客，张罗顿好的还是不成问题。
“不了不了，亲家，”云老太太连忙拦住，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改口道，“大妹子，你先别忙活。
这事……咱们得先说清楚。”
她苦笑一下，“说清楚了，怕是……别说吃饭了……”林老太太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到底啥事？
你们说。”
云老太太声音艰涩，“事关爱国和卫红……”“他俩？”
林老太太眉头紧锁，“他俩的事，五年前不就定下了？
原本77年就该办事，要不是爱国考上大学，两家商量好了等他毕业就结婚领证，孩子可能都该满地跑了。
这都临门一脚了，还能出啥岔子？”
“大妹子，你先坐踏实，”云老太太看着林老太太忙前忙后的身影，愧疚更深，“这话……我说不出口……爱国，让你叔你婶说吧！”
她猛地转向儿子，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混账东西！
你自己做的事，自己说！
我这张老脸没地方搁了！”
云爱国猛地一颤，脸色更加苍白，在两家老人的注视下，羞愧地、艰难地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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