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撞碎浓雾时,汪芒烬正在给第七具童尸补朱砂。
青紫色的小脚从草席下支棱出来,脚踝处的镇魂铃早己锈成团暗绿疙瘩。
他蘸着鸡血墨的狼毫悬在符纸上空三寸——这是守尸人的规矩,未破身的童子须在膻中穴点七星,以防尸气冲了北斗。
可今夜指尖刚触及冰冷皮肤,尸斑突然如活物般在皮下游走。
"咔嚓。
"东北角的陶土尸灯骤然爆裂。
灯油沿着莲花底座滴落,在青砖上汇成蜿蜒溪流。
汪芒烬盯着十二道溪流在西墙根聚成个歪扭的"孩"字,喉头泛起尸蜡燃烧特有的腥甜——前日第一具童尸失踪时,墙缝里的蜈蚣曾排出同样字形,被他用枣木尺碾成了血泥。
左臂突然灼痛。
卷起袖管时,三道暗红胎记正如蜈蚣般扭动。
这是自记事起就烙在臂弯的"三尸抱月",此刻月轮中心竟渗出颗血珠。
三年前林夕被塞进善人堂朱漆轿那夜,这诡纹也这般发烫,烫得他险些剁了这条胳膊。
"沙...沙沙..."纸钱翻飞声贴着北窗游走。
汪芒烬抄起案头镇尸用的雷击枣木尺,二十一道焦纹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当他转向声源时,油纸窗上正映出个踮脚而立的人影——孩童身量,脖颈却抻得比房梁还高,后脑勺诡异地倒转过来,露出半张腐烂的婴孩面孔。
尸灯齐灭。
黑暗中有细碎咀嚼声从八方涌来,混着熟悉的银铃响动——正是林夕被带走时,脚踝铃铛在雪地里拖出的音色。
汪芒烬猛咬舌尖,血腥味激得三尸胎记红芒暴涨。
借着刹那血光,他瞥见第七具童尸的草席正在蠕动。
掀席的瞬间,腐臭扑面。
本该缠着五道朱砂线的尸身不翼而飞,只剩三截发黑的麻绳。
断口处黏着晶亮液体,在残留血光中泛出鲶鱼肚皮般的惨白。
汪芒烬指尖刚触到黏液,耳畔突然炸响老守义沙哑的叮嘱:"寅时三刻,尸走东南..."掌心突然刺痛。
从童尸指缝抠出的铜钱正在发烫,边缘胭脂色的尸砂簌簌掉落。
这是善人堂特供的往生钱,本该含在死者舌下。
当血珠滚落钱孔时,内圈赫然显出"黄泉通宝"的阴刻小篆。
窗外传来柏木棺的异响。
汪芒烬握紧枣木尺冲向停棺处,靴底碾过青砖上的尸水字痕。
本该封着绸缎商幺儿的棺材正在剧烈震颤,棺身上"莫掀"二字的朱漆龟裂剥落。
当第三道裂痕贯穿"掀"字时,他突然嗅到一丝苦杏仁味——这是腐玉罗盘预警尸变的气息。
"嘭!
"棺盖轰然炸裂。
黑水喷涌中,七盏尸灯诡异地自行燃起。
汪芒烬瞳孔骤缩——棺中端坐着个红衣女童,腕上红绳缀满镇魂铃,正是三年前他亲手系在林夕腕间的守尸索。
女童缓缓抬头,嘴角咧到耳根:"哥...粥里有..."左臂胎记突然撕裂般剧痛。
汪芒烬踉跄后退时,瞥见铜钱在血泊中映出倒影——自己的瞳孔己变成竖瞳,正与窗外那个拉长鬼影同步眨动。
十二张停尸板同时发出吱呀声。
黑暗中有冰凉的小手攀上他脚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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