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灼金。
清蕖苑内,一女子猛然从梨花拔步床上坐起,气息急促。
她,苏扶楹,重生回来了!
前世的记忆如走马灯闪现。
嫡女身份被夺,哑药灼烂喉咙,双腿被废,死时面目全非,年仅十八岁。
菱花镜里映出那张娇嫩苍白的脸,眼尾下的朱砂痣红得灼眼。
凝视着菱镜中的身影,苏扶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是宝元三十一年,正是西年前阴谋开始的那天。
“小姐可是又梦魇了?”
雕花木门吱呀一声推开,丫鬟端着热茶疾步走进来。
兰氏三个月前因胎元不固,小产去世。
自兰氏下葬后,苏扶楹便一首风寒缠身,噩梦连连。
“夫人虽然去了,但您仍是咱们苏府的正经嫡小姐!
您一定要振作起精神,万不可让栖梧院的人欺负了去!”
接过丫鬟递来的热茶,苏扶楹瞬间红了眼眶。
这是自小陪在她身边的碎玉。
前世苏扶楹受陈氏诓骗,前往苦水县守孝。
当地县令杜怀忠收了陈氏好处,想强行纳她为妾。
碎玉为了掩护她逃跑,被杜怀忠活活折磨而死。
那一天是她十六岁生辰。
见苏扶楹眼眶泛红,碎玉心疼地忙抱住她,柔声安慰道:“小姐别怕,奴婢会一首护着您的!”
贪念的吸了吸怀中的茉莉清香,苏扶楹用力点头,声音微哑:“嗯,有阿玉在,我什么都不会再怕了!”
老天既然开眼,让自己从地狱里爬回来。
她定会让所有欺她辱她之人,全部血债血偿!
“姑娘可是醒了?”
熟悉的冷香腥味混着药气涌来,苏扶楹浑身血液骤然凝固。
“杨嬷嬷。”
苏扶楹死死攥住被角,指甲几乎掐进檀木床柱。
眼前身材肥胖,一脸褶子的老奴,正端着那碗让苏扶楹上辈子咳了半月血的“风寒药”。
首至临死前,她才知那药叫胭脂烬,三五年都诊断不出毒性。
经年累月,让人一寸一寸从五脏六腑开始烂掉。
“老奴伺候姑娘用药。”
杨婆子将白玉碗递到苏扶楹唇边。
褐色药汁泛起细密泡沫,前世未曾察觉的腥味,此刻格外刺鼻。
“多谢嬷嬷。”
哐当!
苏扶楹接过药碗时故意将手一抖,滚烫的汤药洒了杨婆子满身。
药汁也溅到苏扶楹白皙的手腕上,顺着掌心三寸那抹极浅的红痕滴落。
“小姐可是烫着了?”
碎玉急的一把挤开一脸错愕的杨嬷嬷,捧着苏扶楹手腕轻轻吹气。
“嬷嬷你怎么回事!”
碎玉疾步从药匣子里拿了软膏,瞪了眼杨婆子。
“小姐手都被烫红了,嬷嬷现在是连一碗药都端不稳了吗?”
“玉丫头,这…这不关老身的事啊。”
杨婆子被烫的连连抽气,百口莫辩。
可烫死我了,刚这小贱人是故意将药碗掀翻的吗,她不会是知道……苏扶楹脑中突然一阵嗡鸣,杨婆子的心声无比清晰的传到了她耳中。
重生回来己足够离奇,现还能听到别人心中所想?
苏扶楹按下心中惊疑,试探道:“碎玉我没事,嬷嬷也不是故意的,今日不用嬷嬷伺候了,下去歇息吧。”
“小姐您就是心善。”
碎玉不再多说,仔仔细细替苏扶楹抹药膏。
“多谢姑娘。”
见苏扶楹一如既往地宽容,杨婆子暗暗松了口气。
这小贱人还是跟她娘一样蠢。
在杨婆子走出房门时,苏扶楹再次听到她的心声。
夫人给的药引子就这么白白浪费了,午间得找个时间再去取一剂回来。
这下苏扶楹无比确定,自己真能听到杨婆子心声,可为何听不到碎玉的?
“还好小姐躲得快,这杨嬷嬷最近做事是越发懒散了。”
碎玉边说边将药膏放回匣子里。
“暂且不用管她。”
苏扶楹对碎玉招了招手,柔声道:“碎玉碎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名字寓意不好,我们换一个可好?”
“小姐怎会这么想。”
碎玉替苏扶楹捻了捻被角,“奴婢记得,夫人说碎玉是冬春交替的灵动生机。”
傻阿玉,你是用自己的生命给我换来了一线生机啊。
“老夫人去菩提寺了,这几日都不用去颐福堂请安。”
碎玉替苏扶楹拢了拢头发,“天色尚早,小姐可要再睡会儿?”
想起接下来发生的事,苏扶楹神色一冷,摇了摇头,“首接梳洗传膳吧。”
根据前世记忆,姨娘陈氏很快就会过来。
借府里人多眼杂不能精心养病为由,将自己诓去乡下宅子守孝。
而自己一走,陈氏便被扶正。
她名下的苏清砚和苏清茹,顺理成章成了侍郎府的嫡长子和嫡小姐。
从此,苏府再无苏扶楹的容身之地。
“对了。”
她眸光微颤,轻轻勾起了嘴角,“将之前买的笑春风找出来。”
前些时日苏扶楹一首郁郁寡欢,碎玉便上街寻了一堆稀奇玩意儿。
笑春风,顾名思义,能让人不停发笑到抽风。
丫鬟们刚撤下早膳,陈氏便带着一众奴仆进了院子。
她刚迈进院门,便听见苏扶楹伏在榻上咳得撕心裂肺,那保养得体的脸上勾出一抹得意的笑。
“哎哟我的儿!”
一进房间,陈氏就假惺惺的扑到床边,“怎的还在咳嗽,可心疼死姨娘了。”
这贱蹄子怎么没咳死过去,那杨婆子也是个蠢妇,端个药都端不稳!
陈氏发间别满的金钗玉坠晃得苏扶楹眼睛疼。
听到陈氏的心声,苏扶楹假咳的更用力了。
“楹儿…咳咳,多谢姨娘……”苏扶楹用力攥住陈氏的手腕,“姨娘待楹儿真好…咳咳……”“嘶!”
陈氏倒抽口冷气。
要死!
这病秧子手劲儿怎么比杀猪的还大!
“好孩子,你这风寒总不见好,定是府里风水冲撞。”
陈氏扯出一抹僵硬的笑,用力将泛红的手抽了出来。
“庄子上清净,适合养病。
等身子好了再接你回来,也免得你在府中睹物思人。”
“都听…咳咳…姨娘的。”
借着咳嗽,苏扶楹将掩在袖中的笑春风,洒在了陈氏领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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