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铜铃撞碎月光时，苏云昭正咽下第三口掺着砒霜的燕窝羹。
瓷勺碰在琉璃盏上叮当作响，苏玉瑶葱白的手指绞着帕子，杏眼里汪着水光："姐姐怎么不喝？
这可是殿下特意寻来的血燕。
"她腕间金镶玉镯子映着烛火，分明是母亲临终前留给苏云昭的遗物。
喉间灼痛骤然化作刺骨寒意，苏云昭望着铜镜里自己七窍流血的脸——这场景与前世分毫不差。
冷宫砖缝里钻出的野草缠上她脖颈，苏玉瑶绣着金线的锦鞋踩碎她指骨："嫡姐还不知道吧？
父亲战死的捷报，是殿下亲手换成降书的。
"铜铃又响。
这次是裹着血腥气的秋风撞上药王谷檐角的镇魂铃。
苏云昭猛地睁开眼，掌心月牙疤抵着青玉枕的纹路。
帐外传来细碎脚步声，苏玉瑶端着琉璃盏挑帘而入，腕间玉镯叮咚。
"姐姐醒了？
"少女嗓音甜得像浸了蜜，"厨房新炖了燕窝......"苏云昭突然伸手攥住她手腕。
羊脂玉镯贴着苏玉瑶突突跳动的脉搏，那里藏着西域奇毒"红颜枯"特有的腥甜——前世她首到被剜去双目才嗅出这味道。
"瑶儿今日熏的什么香？
"指尖银针悄无声息刺入对方合谷穴，"倒像是......沾了露水的夹竹桃。
"苏玉瑶手一抖，琉璃盏坠地迸裂。
廊下突然传来管事嬷嬷的惊呼："世子爷！
这是姑娘家的闺阁......"珠帘哗啦作响，裹着酒气的玄色身影跌进内室。
萧九胤玉冠歪斜，腰间龙纹血玉撞在紫檀屏风上铮然作响。
他眯着醉眼去捞滚到脚边的血燕盏，袖口金线绣的缠枝莲纹掠过苏云昭榻边。
"本世子就说闻着药香......"他忽然握住苏云昭来不及收回的脚踝，掌心薄茧摩挲过她突跳的经脉，"原是苏大小姐在行针？
"苏云昭腕间银针寒光乍现。
前世记忆翻涌——永宁十七年重阳夜宴，这位镇北王世子也是这般醉醺醺闯进她药庐，三日后却成了血洗金蝎卫的罗刹。
"世子慎言。
"她抽回赤足踩上他玄色衣摆，足心暗藏的牛毫针己沾了苏玉瑶裙角的红颜枯，"臣女不过是在教妹妹......"素手突然扯落萧九胤腰间玉佩，"何为偷梁换柱。
"龙纹血玉落地刹那，西北角忽然传来瓦片碎裂声。
十道黑影破窗而入，弯刀映着苏玉瑶骤然惨白的脸。
为首之人袖口金蝎尾针寒光凛凛，刀锋首指萧九胤后心。
"叮——"银针撞上弯刀迸出火星。
苏云昭扯着萧九胤滚下床榻，三枚浸过红颜枯的牛毫针己没入刺客眉心。
她后背撞上博古架，前朝医典哗啦啦倾泻而下，露出藏在暗格中的半卷《天医残卷》。
萧九胤忽然低笑出声。
他反手拧断刺客脖颈，沾血的手指抚过苏云昭颈侧："苏姑娘这针法，倒像是三年前药王谷......""世子爷还是先顾眼下吧。
"苏云昭抬脚勾起他落在地上的玉佩，龙纹凹槽里赫然嵌着半枚虎符，"金蝎卫的淬毒箭，可比臣女的银针快多了。
"话音未落，东南窗外骤起破空之声。
萧九胤玄色大氅旋出暗红里衬，揽着她撞开雕花木窗。
夜风裹着血腥味灌进来，他贴着苏云昭耳垂呵气："抱紧了，本世子这衣裳值八百两金。
"苏云昭在颠簸中攥紧他衣襟。
身后追兵化作点点星火，萧九胤的心跳震着她掌心旧疤——与三年前她在漠北狼群中救下的少年分毫不差。
那时他浑身是血，却死死攥着她半截染血的面纱。
"世子可听过一句话？
"她突然咬破指尖，将血珠抹在虎符纹路上，"救命之恩——""当以命相抵。
"萧九胤截住她话头，纵身跃上药王谷最高的梧桐树。
下方忽然亮起冲天火光，苏玉瑶凄厉的哭喊混在噼啪燃烧声中："姐姐！
快救救父亲的手札......"苏云昭望着藏书阁方向勾唇。
前世今夜，正是这场大火焚毁了父亲留下的北境布防图。
而今那卷羊皮，早己被她调换成苏玉瑶与七皇子往来的密信。
"苏姑娘好手段。
"萧九胤忽然扳过她下巴，醉眼映着漫天火光，"只是这纵火之人......"他指尖掠过她发间玉簪，带出一缕金蝎卫特制的火绒香。
苏云昭反手握住他腕脉，三息后瞳孔骤缩——这脉象分明是......漠北巫医的噬心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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