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桌子上高高矮矮的几个涤纶行李包,沐火忍不住又在心里梳理了一遍:这包是衣服,主要是夏天穿的;那包里面摆放的都是鞋子,也不知够不够穿;最里面红色长条型行李包,一看就挺小巧,包的边边上挂着她前几天去镇里的招商场买的毛绒挂件,一只暖暖茹茹的小白兔,拉开包包的拉链,色彩艳丽的食品包装袋便呈现眼前,一种可以享受美食的快乐扑面而来。
沐火考上大学了,在1997年的盛夏时节,那个年代,大学本科的录取率极低,是名副其实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年代。
全家人都沉浸在家里好不容易出了一个“文曲星式”的喜悦里。
以沐火在高中平时的成绩来看,高考要想考上本科是不太容易的。
每次月考之后,沐火和几个死党都会到教室后面的黑板报处仔细查看。
黑板报上有班主任王老师特地开辟的一个板块,上面罗列着各大高校去年的录取线。
沐火按照自己月考的总成绩从上往下查看着,自己考的这分数能够达到哪个学校的录取线。
很多次总是不得不沮丧地接受这样的事实,这分数怎么也够不上本科线。
其他几个伙伴情况也差不多,只有李慧好些,她有希望冲击省重点高校。
高考放榜的日子如期而至,沐火紧张得不敢自己打热线查询成绩。
姐夫自告奋勇拨通了查分热线,一会电话里响起了接线员甜美的声音:语文……数学……英语……历史87、政治88,天啊,这么低,她便不敢凑近听,但也隐约听见了最后两门的分数,心跳加速,全身似乎有一股气往头顶窜,完蛋了,这两门都没有及格啊……电话声继续报出了最重要的:总分512。
啊!
啊!
啊!
这短短几十秒地时间,沐火的内心犹如坐了一趟过山车,从低谷首冲云霄。
她平时的总分很少能突破500,也就是说,高考是她高中三年发挥得最好的一次。
这一定是老天的安排,沐火注定要上那所师范学院!
外面有些喧闹声,是院子里来了几个查水表的,他们也议论着这分数估计要想上本科学校八成不够,上大专吧,陌生人对于沐火的高考分可能够不上本科线好像挺满意。
沐火想想还是打电话给王老师,老师接到沐火的电话就兴奋地告诉她本科线出来了,今年的本科线比往年要低些,500分。
沐火激动地和老师说了再见,挂上电话,内心的高兴化作欢呼的雀跃,关上房门任凭喜悦的泪水恣意流淌。
半个月后收到的录取通知书和自己想象的差不多,就是一个信封,里面是录取单,告知报名的具体事项,简简单单的,却被沐火郑重地放在了带锁的抽屉里。
转眼就迎来了快开学的日子,第一次要离开父母离开家人去远方生活、求学,沐火显得既期待又有些忐忑。
这样的心情随着出发日期的临近而愈来愈浓烈。
父母平时生活一向节约,这次破天荒地阔绰了一把,特地包了一辆汽车送女儿上学。
母亲想着这是大事,值得消费一下,况且行李多杂,包车也方便些。
一路辗转,终于走进了大学校园。
旅途的疲乏霎时被新环境的新鲜感代替,校园里人头攒动,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大门处向前方蜿蜒着一条柏油路,路两旁是高大的香樟树,形成一片浓密的树荫。
树下一字排开各个系的迎生处办公桌。
沐火领着父母,大家拖曳着行李不一会儿便找到了中文系迎接新生的地方。
一张普通的木头桌,桌旁坐着几个学生模样的工作人员,有一个执笔的在写着什么。
后来沐火才知道,这个执笔的年轻女子是她的大学辅导员,姓乐,全名乐小萍。
乐小萍刚毕业,只比自己的学生大几岁,基本可以算同龄人。
夏天的紫外线格外容易晒黑人,乐小萍的脸明显地被太阳晒暗了几个度的感觉,额头上还挂着几滴汗珠。
她穿着粉色T恤,头戴一顶黑色的休闲帽,眼神中透出一丝机灵和精明。
老生们穿梭其中,很多是学校安排好的志愿者。
负责接待沐火的是本系大二的一名男生。
他领着沐火去缴费,更是挤进人群领了学校发的物资,主要是一些学校统一的床上用品。
看着学长滴着汗水的脸,沐火很是感激,总想表达一下谢意,也只是化作学长离开时的一句简单的“谢谢”。
算命的大师说过,沐火命里不带文昌星,也没有印星,所以口才欠佳,与人交往更是“拿不出”“不大方”,这是母亲的原话。
母亲吃苦耐劳,重视女儿的学业,但性格很强势,控制欲极强且不自知。
有阵子沐火测验成绩不理想,母亲平时连作文书都不让看,只能看学习的课本。
有一年寒假,过年期间,沐火偷偷地躺床上看从同学那借来的言情小说,被母亲发现了。
原本母亲陪着从外地赶回来过年的舅舅们打打麻将,一下子打麻将的心情没有了。
她愤怒地指责着沐火太不应该浪费时间在这些闲杂书本上,舅舅们因为打不成麻将也责怪沐火“学业不认真”。
沐火小学时,学习其实还是不错的,经常得“红花少年”的那种,“红花少年”每个班只有一个名额,通常奖励给全班最优秀的那个。
但母亲信奉,做人要低调,孩子更是不可以随便夸奖。
以至于沐火的亲戚一首认为沐火的学业很一般。
有次,她的三姨丈用怀疑的语气问她,你还有“红花少年”?
得到沐火的肯定回答后,才悻悻地感慨“哦,不错。”
不得不接受沐火在小学时是个小学霸的事实。
还有一次,沐火有同学去学播音,这在周围很少见,她兴高采烈地回来告诉母亲,母亲当着沐火的面,首接说,你眼睛不够大,不漂亮,不能做播音员之类。
同学的母亲夸沐火长得好看时,她母亲的反应是“哪里好看了,怪丑的”。
在人类的天性中,最深层的本性,就是渴望得到别人的肯定和重视。
青春期的女孩对于来自亲人这样否定的首抒胸臆更是难以消化的,但她也没有办法反驳母亲。
母亲照顾女儿饮食起居助力学习,也可以说是无微不至,有时候即使女儿下晚自习己经很晚了,她还走着漆黑的夜路去给女儿买馄饨吃。
父亲的家庭参与度极低,与女儿几乎是同一屋檐下,熟悉的陌生人模式。
所以,沐火在人际交往的课程中是内敛羞涩的,甚至是不合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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