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铭的马车碾过最后一道山梁时,残阳正将天际染成凝血般的绛紫色。
枯树上盘旋的鸦群发出刺耳啼鸣,惊得拉车的老马扬起前蹄,险些将车辕撞在路旁歪斜的界碑上。
他掀开布帘望去,斑驳石碑上"清风镇"三个字被藤蔓绞出裂痕,宛如某种不祥的预兆。
"周捕快,这镇子邪性得紧。
"车夫老赵往鞭梢缠了道黄符,声音压得极低,"上月李货郎运山货经过,说看见野地里飘着蓝火球,追着人脚后跟跑......"话音未落,一阵腥风突然卷着枯叶扑进车厢。
周铭按住腰间雁翎刀抬眸望去,只见七只乌鸦正以诡异的队列掠过车顶,最中间那只爪间竟抓着个褪色的红肚兜。
肚兜上绣的鲤鱼眼睛用黑线打了死结,在暮色中随着鸦翅起落,仿佛正在淌血。
戌时三刻,马车终于停在一座青砖院落前。
镇长郑槐早己候在朱漆剥落的大门外,手中灯笼昏黄的光晕将他佝偻的影子投在照壁上,扭曲如跪拜的恶鬼。
周铭注意到他右袖鼓胀得不自然——那下面分明藏着什么硬物。
"大人辛苦。
"郑槐躬身时,后颈露出一串紫黑瘀痕,形状酷似孩童指印,"厢房己备好热水,灶上煨着......""我要验尸。
"郑槐的灯笼剧烈一晃。
几只夜蛾扑火撞在纱罩上,翅膀烧焦的噼啪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这...失踪者尸骨无存,实在......""那就看现场。
"周铭的鹿皮靴碾过台阶缝隙里半截纸钱,金箔在靴底发出细碎呻吟,"带我去上月王货郎消失的野坟岗。
""使不得!
"郑槐突然死死攥住周铭的腕子,指甲几乎掐进皮肉,"戌时过三刻,正是百鬼......"刀鞘重重磕在青石地面的声响截断话音。
周铭冷眼看着这个浑身发抖的男人,忽然伸手扯开他的右袖——五枚串在红绳上的铜钱应声落地,其中一枚边缘沾着暗褐色污渍,分明是干涸的血迹。
子夜时分,周铭独自举着火把踏入乱葬岗。
腐殖质在脚下发出黏腻声响,每走十步就能踩到半掩土中的白骨。
当他停在卷宗记载的方位时,火把突然爆出团绿焰,照亮面前三棵呈三角排列的槐树。
树干上密密麻麻钉着铜钉,钉尾系着的红绳早己褪成惨白,在风中如蛛丝般轻颤。
"咔嚓。
"身后枯枝断裂的声响让周铭瞬间转身。
火光照亮的刹那,他看见个穿碎花袄的小女孩蹲在坟茔间,手中握着把生锈剪刀,正将纸人剪成扭曲的蛇形。
那些纸人脸上都用朱砂点着三只眼睛,第三只眼的位置恰好是眉心。
"囡囡,怎的夜半在此?
"周铭放缓声调靠近,指尖悄悄挑开刀鞘卡扣。
女孩抬起头,月光照出她青灰的面庞与空洞的眼窝:"等娘亲呀。
"她举起个纸人,嘴角咧到耳根,"娘亲被链子锁在庙底下,指甲长得能绕镇子三圈呢......"火把骤然熄灭。
当周铭重新点燃火折时,坟茔间只剩满地纸屑。
那些蛇形纸人不知何时己拼成箭头,齐齐指向东北方——正是古庙所在。
破晓时分,周铭踹开古庙掉漆的庙门。
晨雾中,他看见供桌上积着寸许香灰,却有三道指痕清晰地从香炉延伸至神像底座。
当他凑近观察时,神像空洞的眼眶里突然滚出颗浑浊的琉璃珠,珠子内封着片带咒文的指甲,咒文走势竟与郑槐袖中铜钱上的血渍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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