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清明,雨丝如泣。
七岁的姜可期攥着湿透的孝帕,指甲缝里还沾着新坟的湿土。
黑伞边缘垂下的水珠砸在水泥地上,溅起的泥点弄脏了她膝盖上的白花——那是今早用作业本撕成的,母亲说过白色是天使的颜色。
可此刻躺在棺木里的母亲,脸上盖着的白布却被雨水浸得发灰,像团化不开的阴云。
“可可,跟林阿姨走。”
父亲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烟酒混杂的气息。
男人的手掌按在她单薄的肩上,指腹的茧子硌得生疼。
姜可期抬头,看见穿黑旗袍的女人正撑着描金油纸伞站在墓碑前,伞面上的牡丹在雨幕中晕成暗红色,像极了母亲临终前咳在床单上的血渍。
林氏弯腰时,翡翠镯子在腕间轻响。
她递来一块水果糖,糖纸是少见的湖蓝色,“阿姨带你去看好玩的东西。”
甜腻的荔枝味钻进鼻腔,姜可期却注意到女人袖口滑落的瞬间,手背上隐约有片青色纹路,像片蜷缩的槐树叶。
殡仪馆后堂的化妆间弥漫着廉价雪花膏的味道。
林氏关上门的刹那,窗外惊雷炸响,灯管滋滋闪了两下便陷入黑暗。
姜可期攥紧糖果,指甲在糖纸上掐出细密的褶皱。
突然,化妆镜里泛起幽蓝的光,镜面凝结的水雾中,渐渐浮现出另一张脸。
那是个穿着白纱裙的小女孩,乌发上别着珍珠发卡,裙摆沾着星点泥渍。
她嘴角上扬的弧度与姜可期镜像对称,却在目光相接时,伸出指尖在镜面上画了个逆时针的圈。
玻璃内侧顿时渗出细密的水珠,沿着诡异的轨迹汇聚成一行小字:别吃那颗糖。
“怕不怕?”
林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某种刻意压制的兴奋。
她指尖拂过化妆台上的铜镜框,镜面突然剧烈震颤,姜可期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水中碎成千百片,每一片里都映着白裙女孩的笑靥。
女人从坤包中取出半面古镜,镜背上雕刻的槐树纹路栩栩如生,枝桠间缠绕着七个细小的骷髅头。
当两半铜镜合二为一时,整面镜子突然渗出黑色黏液。
林氏手腕的槐叶纹身此刻己蔓延至小臂,青黑色的脉络像活物般蠕动。
她低吟着晦涩的咒语,镜中两个女孩的影像开始重叠,姜可期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正逐渐变得透明,而白裙女孩的轮廓却越来越清晰。
“七星照月,双生共命…………”林氏的瞳孔变成竖线型,舌尖舔过唇畔时竟露出尖利的犬齿,“你的命,该换给我的晚秋了。”
咒语念到第七遍时,窗外的槐树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碗口粗的树根破窗而入,如巨蟒般缠住林氏的右腕。
女人尖叫着跌倒,铜镜摔在地上裂成三块,其中一块碎片划过姜可期的掌心,鲜血滴在镜面上的瞬间,所有异象戛然而止。
黑暗中,姜可期摸到那块碎裂的镜片。
冰凉的玻璃上,隐约印着半枚带血的掌纹,纹路竟与自己的完全重合。
林氏的咒骂声渐远,混着雨水拍打窗户的声响,小女孩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像有另一个人在胸腔里敲打着想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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