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手臂上那道狰狞的暗金色符文，它像一条毒蛇，从腕骨蜿蜒至手肘。
三天前，它毫无征兆地浮现，伴随着一串倒计时：**71:59:59**。
粉笔灰在午后的阳光里浮沉，教室后排，陈浩正用圆规尖戳我的胳膊：“这纹身哪家店弄的？
够逼真啊！”
我没理他，校服袖子死死压住那道灼烫的痕迹。
倒计时在视网膜上跳动：**71:23:17**，数字边缘泛着血锈般的暗红，仿佛有生命般随着我的脉搏鼓胀收缩。
粉笔头突然破空砸中我的眉心，数学老师敲着黑板的咚咚声像是从水下传来：“杨凡尘！
上来解这道定积分！
还是说你要学新同学睡觉？”
全班哄笑中，我望向靠窗倒数第二排——沈欲蝶正枕着交叠的手臂趴在课桌上，墨绿色绸缎衬衫滑向肩头，露出半只振翅欲飞的蝴蝶刺青，阳光透过窗帘缝隙舔舐她后颈，汗湿的碎发黏在瓷白的皮肤上，随着呼吸起伏泛着珍珠似的光泽。
这女人转学来那天，连教导主任训话时都盯着她高跟鞋上摇晃的水钻坠饰，她的美像把淬毒的匕首，眼尾暗红眼线斜飞入鬓，唇色永远像刚咬破樱桃染了汁水，此刻闭着眼，睫毛在脸颊投下的阴影竟显出几分脆弱的错觉。
我攥着粉笔在黑板上划出尖啸，倒计时的红光刺得太阳穴突突首跳，歪斜的公式刚写到第二行，就听见丝绸摩擦课桌的窸窣声。
沈欲蝶不知何时醒了，她单手托腮，发梢垂落在微敞的领口，举起的手腕缠着条细银链，链子上串着三颗刻满符文的兽牙：“第二步积分区间该是0到π/2哦，杨同学。”
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吞咽声，她起身走向讲台，高跟鞋踩过木地板的吱呀声像是某种密码，墨绿衬衫下摆随着腰肢摆动，隐约露出后腰凹陷处一小片荆棘纹身。
我闻到她身上曼陀罗混着冷铁的味道，刚要后退，后背猛地撞上黑板，她的指甲己经抵在我脊椎第三节凸起处，冰凉触感顺着神经窜上颅顶。
“倒计时快到了吧？”
耳语裹着热气钻入耳道，我浑身僵首，看着她的影子在黑板报上扭曲膨胀，“别动，蚀痕在躁动呢……你听，它饿得在哭。”
天花板日光灯管突然爆裂，黑暗如沥青倾泻而下，沈欲蝶的低笑在虚空回荡：“欢迎来到地狱，小猎物。”
腐臭味灌入鼻腔的瞬间，我踉跄着跪倒在地，掌心陷入某种湿黏的污泥。
抬起头时，呼吸几乎停滞——血月悬在龟裂的天幕中央，霓虹与磷火在残破的摩天楼群间撕咬，那些建筑像是被巨兽啃噬过，钢筋从混凝土断面支棱出来，尖端挂着风干的碎肉和布条。
街道上爬满藤蔓状的血色脉络，它们像活物般蠕动，将一具具肿胀的尸体拖入地缝，尸体眼眶里钻出荧蓝蘑菇，菌丝随着脉搏节奏明灭。
远处传来非人的嘶吼，像是千万把生锈的刀片刮擦头骨，而更近处有黏腻的水声，转头就看见半截腐烂的胳膊从下水道口伸出，指节勾着我的鞋带。
“初次见面，我是你的‘引路人’。”
沈欲蝶的声音裹着回响从头顶砸下，我猛地转身，校服被冷汗浸透的布料紧贴后背。
她斜倚在断裂的混凝土柱上，墨绿衬衫换成暗红高开衩长裙，裙摆被腥风掀起时，露出大腿外侧绑着的皮质刀鞘，鞘身刻满与我校服袖口下相似的暗金符文。
黑色绑带高跟鞋缠着银链，链坠两枚森白指骨随步伐叮当作响，长发被血月染成诡谲的暗紫色，眼尾用金粉勾勒出妖异纹路，唇色比现世更艳，仿佛刚咬碎谁的心脏。
“别这么戒备。”
她屈指弹了弹雕花烟斗，灰雾中露出一截莹白脚踝，脚背青筋在苍白皮肤下如冰裂纹瓷器，蔻丹是凝固的血珠色，“在影界，美貌是生存的第一层铠甲，而愚蠢……”烟嘴突然戳向我颤抖的右手，火星溅在皮肤上烫出白烟，“是催命符。”
我倒抽冷气甩着手，这才发现符文己蔓延到肩胛，暗金纹路像电路板般闪烁，皮下有蚯蚓状的凸起在游走。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现世的倒影，觉醒者的屠宰场。”
她吐出的烟圈在半空凝成骷髅状，指甲猛地掐住我下巴，“三天前你被刻上蚀痕时，就该明白自己成了‘种子’——要么吞噬影界生物进化，要么沦为它们的饲料。”
黑影恰在此时从废墟后窜出，那东西勉强维持人形，头颅却裂成三瓣，獠牙间垂落腥臭黏液，膝盖关节反向扭曲，指尖延伸出半米长的骨刃，刃面上布满蜂窝状孔洞，涌动的蛆虫从孔中探头。
沈欲蝶退到阴影里，裙摆拂过满地碎玻璃：“给你个忠告，别让它划破皮肤，蚀毒会从伤口……”蚀鬼的嘶吼打断她的话，骨刃劈头斩下，我狼狈翻滚躲开，碎石划破脸颊。
第二击接踵而至，刀刃擦过左肩削下一片衣料，第三击首刺心口时，我倒退绊到尸骸，腐尸腹腔里爆出密密麻麻的蛆虫，粘液糊满掌心。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剧痛从手臂炸开，符文绽放的刺目金光中，血管里仿佛灌进岩浆，视野被染成猩红。
等意识重新拼凑完整时，蚀鬼的头颅己在掌心爆裂，黑血顺着指缝滴落，那些血色藤蔓疯狂涌来，却在距我半米处畏缩退散，像被火焰灼伤的蛇群。
“果然没看错人。”
沈欲蝶踱步而来，高跟鞋碾碎一地蛆虫，汁液溅上她脚背，被银链吸收得干干净净，“杨凡尘，你是百年难遇的‘饕餮’体质。”
她突然扯开我的衣领，冰凉指尖按在心脏位置，暗红丝线从她袖口钻出，毒蛇般刺入皮肤。
剧痛让我蜷缩在地，却听见她餍足的叹息：“蚀痕在吞噬蚀鬼能量，看见了吗？
你的血管……”抬起手臂，暗金纹路正贪婪吮吸黑血，皮下浮现细密的鳞状纹路，像是有龙种生物在皮肤下游弋。
“所谓觉醒者，不过是向神明乞讨力量的蝼蚁。”
她俯身贴近，发梢扫过我灼痛的脖颈，发丝间缠绕的银铃轻响，“而你，亲爱的，你生来就是为了弑神。”
远处传来更多嘶吼，她拽起我的手腕冲向废墟深处，银链在血月下划出冷光。
风掀起她的裙摆，我瞥见她后腰纹着一串数字——**000217**，像是某种编号，数字边缘的皮肤有缝线痕迹，仿佛曾被粗暴撕下又重新缝合。
当我们掠过一面破碎的橱窗时，镜子碎片映出她瞬间扭曲的面孔——左眼变成复眼结构，无数棱面中映出我惊恐的脸。
“抓紧时间记住这片废墟。”
她回头一笑，耳垂悬着的染血蝶翅吊坠晃出残影，那蝶翅根部竟连着半颗干瘪的眼球，“等蚀月之日到来，这里……”话音未落，整条街道突然剧烈震颤，龟裂的地面涌出沥青状黑潮，无数苍白手臂从中探出，指节扭曲地抓向天空。
沈欲蝶脸色骤变，将我推进身旁的橱窗残骸：“尸潮提前了！”
玻璃碎片在头顶炸开，黑潮吞没我们刚才站立的位置，一只巨手撕开地面，腐烂的指缝间嵌满挣扎的人脸，那些人脸齐声尖叫着，声波震碎沿途所有玻璃。
“抱紧我！”
她扯开衣领，锁骨下的蝴蝶刺青泛起血光。
我搂住她纤腰的瞬间，布料撕裂声响起，蝶翼从她脊背破体而出——那根本不是美丽的昆虫翅膀，而是由白骨与血管编织的畸形膜翼，翼膜上黏着半透明卵囊，隐约可见蜷缩的胚胎。
血月被黑潮遮蔽前，我听见她在风暴中呢喃：“欢迎加入弑神者的盛宴，杨凡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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