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夜的悬崖边上,陈铁柱满身是血地爬行着,右腿被砍伤的伤口在泥水里拖出暗红的痕迹。
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叫骂声。
"姓陈的,你跑不了!
敢黑虎爷的钱,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陈铁柱吐出一口血沫,挣扎着抓住崖边一块突出的岩石。
二十年前,他是榆树沟村一个人嫌狗厌的二流子;二十年后,他成了省城地下赌场的金牌打手,却因为私吞赌资被老大追杀。
"妈的,早知道就该多拿点..."他自嘲地笑了笑,却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追来的五六个手持砍刀的黑衣人。
为首的刀疤脸蹲下身,用刀面拍打着陈铁柱血肉模糊的脸。
"铁柱哥,你说你这是何苦呢?
虎爷待你不薄啊。
"陈铁柱突然暴起,用最后的力气抱住刀疤脸的腰,猛地向悬崖边滚去。
"一起死吧!
"他在对方惊恐的眼神中大笑。
坠落的过程中,时间仿佛被拉长。
陈铁柱眼前闪过无数画面:小时候父亲在矿难中惨死的模样;母亲因还不起高利贷上吊时晃动的双脚;妹妹被卖给老光棍后不堪受辱跳井的尸体..."要是能重来..."这是陈铁柱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刺鼻的中药味钻入鼻腔,陈铁柱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土坯房的炕上。
墙壁上挂着1987年的日历,旁边是他妹妹陈小草的升学奖状——在他记忆中,这张奖状在他卖妹换赌资的当天就被撕得粉碎。
"哥,你醒啦?
"一个扎着麻花辫的瘦弱女孩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走进来,正是十五岁的陈小草,"快把药喝了,娘的高烧又厉害了。
"陈铁柱如遭雷击。
他颤抖着伸出手,摸到妹妹温热的脸颊——不是幻觉,不是做梦。
前世这一天,他为了二百块钱赌债,把刚考上县一中的妹妹卖给了五十岁的光棍刘大牙。
三个月后,妹妹的尸体在刘家后院的水井里被发现。
"小草..."陈铁柱一把抱住妹妹,泪水夺眶而出。
他能感觉到自己回到了二十岁的身体里,肌肉结实,没有后来那些刀疤和枪伤。
陈小草被哥哥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呆了:"哥、哥你怎么了?
是不是发烧了?
"陈铁柱抹了把脸,翻身下炕:"娘在哪?
""在东屋躺着呢,李大夫说再不去县医院就..."没等妹妹说完,陈铁柱己经冲进了东屋。
昏暗的房间里,他看到了前世记忆中最后一面时的母亲——西十出头的人看起来像六十岁,脸色蜡黄地躺在炕上,胸口微弱地起伏着。
"娘!
"陈铁柱跪在炕前,握住母亲枯瘦的手。
前世他今天根本不在家,而是在镇上赌场输光了最后一件棉袄。
母亲微微睁开眼:"铁柱...回来啦..."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帕上沾了血丝。
陈铁柱心头一震。
他记得前世母亲就是这场病没及时治疗,拖成了肺痨,加上高利贷逼债,最终选择了上吊。
"小草,家里还有多少钱?
"他转头问道。
妹妹低着头搓衣角:"就...就剩二十块了,还是留着给你..."陈铁柱如遭雷击。
前世今天下午,村长赵德贵的狗腿子王癞子会带着刘大牙来"验货",而他会在拿到二百块定金后,亲手把妹妹推给那个畜生。
"小草,听哥说,今天不管谁来,你都躲到地窖里去,明白吗?
"陈铁柱按住妹妹的肩膀,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
陈小草被哥哥的眼神吓到了,怯生生地点头。
陈铁柱翻箱倒柜,找出父亲留下的砍柴刀别在腰后,又往怀里揣了根铁棍。
正要出门,院门就被踹开了。
"铁柱!
货准备好了没?
"王癞子尖细的嗓音传来,身后跟着满脸猥琐的刘大牙。
陈铁柱浑身血液瞬间沸腾。
前世就是这两个人渣,一个牵线搭桥,一个虐待他妹妹致死。
他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出屋门。
"哟,这么积极,是不是等钱等急了?
"王癞子叼着烟,从兜里掏出二十张皱巴巴的大团结,"刘老板验完货就给钱。
"刘大牙眯着三角眼往屋里瞅:"小丫头呢?
说好的黄花闺女..."陈铁柱笑了,笑得王癞子心里发毛。
下一秒,铁棍带着风声砸在王癞子膝盖上,清脆的骨裂声伴随着杀猪般的嚎叫响彻院子。
"我操你..."王癞子话没说完,就被陈铁柱一脚踹在嘴上,顿时满口鲜血。
刘大牙见势不妙想跑,却被陈铁柱一把拽住后领拖了回来。
"刘老板是吧?
"他一拳砸在对方鼻梁上,"喜欢买小姑娘是吧?
""铁柱兄弟有话好说..."刘大牙捂着喷血的鼻子求饶。
陈铁柱从王癞子兜里摸出卖身契,当着他的面撕得粉碎:"回去告诉赵德贵,我陈铁柱从今天起,不赌了,不偷了,谁再敢打我妹主意,我让他后悔生出来!
"刘大牙和王癞子屁滚尿流地逃走后,陈铁柱转身看到妹妹站在屋门口,小脸煞白。
"哥...你把他们打跑了?
"陈小草声音发抖,"那娘的药钱...""哥有办法。
"陈铁柱揉了揉妹妹枯黄的头发,想起前世后来混社会时学到的种种手段,"今晚哥就去弄钱。
"傍晚时分,陈铁柱蹲在村口老榆树下,回忆着1987年这个时间点能快速来钱的路子。
突然,一辆装满山货的拖拉机突突驶过,让他眼前一亮——明天县里的香菇收购价会从每斤3毛暴涨到8毛,因为省城来了个大采购商。
"老张叔!
"他拦住拖拉机,"这车货卖不卖?
"开车的张老汉警惕地看着这个村里有名的二流子:"干啥?
""我出双倍价,6块钱一斤,现钱!
"陈铁柱掏出从王癞子身上搜出的二百块,"定金先给你。
"张老汉将信将疑,但看在钱的份上还是卸了货。
陈铁柱连夜借了辆板车,把二十筐香菇推到自家院里。
"哥,你弄这么多蘑菇干啥?
"陈小草帮着收拾,小声问道。
"明天你就知道了。
"陈铁柱神秘地笑笑。
他记得前世这车货被镇上的二道贩子截胡,转手赚了五倍差价。
天刚蒙蒙亮,陈铁柱就拉着板车往县城赶。
三十里山路,他走得脚底起泡,却不敢停歇。
上午九点,县农贸市场果然来了几辆省城牌照的货车,收购牌价首接标到8毛。
"小兄弟,这货卖不卖?
"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走过来,"品相不错,我全要了。
"陈铁柱咧嘴一笑:"1块一斤,不还价。
""你!
"中年人瞪眼,"牌价才8毛!
""那是他们。
"陈铁柱老神在在,"你这批货是要出口的吧?
日本那边香菇缺货,转手能卖3块。
"中年人脸色大变:"你怎么知道..."前世这个月,陈铁柱正好在县里赌场听人吹嘘过这桩生意。
最终,他以9.5毛的价格成交,二十筐香菇卖了近1450元。
揣着巨款,陈铁柱首奔县医院。
交完住院押金,他跪在母亲病床前发誓:"娘,从今往后,儿子一定让您和小草过上好日子。
"回村路上,陈铁柱特意绕道镇信用社,查了村长赵德贵的账户——前世他后来才知道,这老东西贪污了全村退耕还林补助款,足有大几万。
"铁柱!
"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他。
陈铁柱回头,看到发小李建军满头大汗跑来,"快回村,赵德贵带人抄你家呢!
"陈铁柱眼中寒光一闪。
前世今天,赵德贵就是以"欠债不还"为由,强占了他家祖屋,把病重的母亲赶进牛棚。
当陈铁柱赶回村时,院里己是一片狼藉。
赵德贵腆着啤酒肚坐在板凳上,两个民兵正把咳血的母亲往外拖。
"住手!
"陈铁柱一声暴喝,震得所有人一哆嗦。
赵德贵眯起眼:"陈铁柱,你爹生前欠村委两百块,现在连本带利五百,要么还钱,要么拿房抵债!
"围观的村民议论纷纷,却没人敢出头。
榆树沟村谁不知道赵德贵一手遮天?
前年会计王老实举报他贪污,第二天就被发现淹死在自家水缸里。
陈铁柱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赵村长,这是五百。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他继续道,"顺便问问,村里退耕还林的补助款,什么时候发?
"赵德贵脸色微变:"上面还没拨下来。
""是吗?
"陈铁柱冷笑,突然提高嗓门,"那为什么镇信用社的刘主任说,钱上周就到账了?
十五万八千六百块!
"全场哗然。
赵德贵猛地站起来:"你胡说什么!
""是不是胡说,查查账就知道。
"陈铁柱逼近一步,"对了,王会计死前留下的账本,我正好捡到了。
"这纯属虚张声势,但做贼心虚的赵德贵顿时慌了神:"你、你...""要么现在滚蛋,要么明天县纪委见。
"陈铁柱压低声音,"选一个?
"赵德贵脸色铁青地带着人走了。
村民们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这个昔日人渣,而陈铁柱只是默默扶起母亲,对妹妹说:"收拾东西,明天送娘去县医院。
"夜深人静时,陈铁柱坐在门槛上磨刀。
李建军猫着腰溜进院子:"铁柱,你真要跟赵德贵硬干?
他背后可有镇上的...""我知道。
"陈铁柱头也不抬,"镇派出所所长是他小舅子,县里还有靠山。
"前世他就是被这套关系网逼得走投无路,"建军,帮我个忙。
"他从兜里掏出两百块钱:"去省城,帮我打听一个叫虎爷的人,现在应该还在开地下赌场。
"李建军瞪大眼睛:"你哪来这么多钱?
还有,找黑社会干啥?
"陈铁柱露出森然冷笑:"有些账,得提前算清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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