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未至,我揣着偷藏的杏脯溜进西厨院。
昨日埋在桂花树下的梅子酒少了两坛,泥印里混着金丝纹路的靴痕——全王府会踩着蜀锦靴来偷酒的,除了那位半夜翻墙的王爷再没旁人。
"芸丫头又给灶王爷上供呢?
"掌勺孙嬷嬷突然从蒸笼后探出头,我腕间的银铃铛恰巧滚进面缸,惊起三只偷油鼠。
我踮脚去够梁上挂的蜂蜜罐,鹅黄裙裾扫落层层陈灰:"嬷嬷莫嚷,我分您半块龙须酥。
"话音未落,窗外飘来声轻笑,青玉箫挑起竹帘,露出半张噙着笑的脸。
"本王的龙须酥,何时进了你这小贼的兜囊?
"靖安王屈指弹飞我发间麦穗,玄色大氅下露出半截湿衣。
我瞥见他袍角沾着的夜合花瓣,心知这位爷定又去爬王妃院墙摔进了荷花池。
灶上砂锅忽地咕嘟作响,我趁机把杏脯塞进他掌心:"王爷尝尝新渍的..."话音未落,院门传来环佩清响,王妃抱着雪团似的狮子猫款款而来,丹蔻指尖正勾着个眼熟的酒坛封泥。
"殿下好雅兴。
"她将酒坛往石案一搁,惊飞偷食的雀儿,"昨儿库房少了三斤天山雪蜜,原是被小狐狸叼来孝敬大尾巴狼了。
"我缩在灶台后数蚂蚁,看那对冤家又绕着石案斗法。
王爷耳尖泛红却强撑架子:"爱妃莫恼,这蜜本王赔你十斤..."话音未落,王妃忽地捏住他下巴,就着他手里的杏脯咬下去。
"甜过头了。
"她蹙眉吐核,腕间翡翠镯子滑到我脚边。
我正要伸手,那狮子猫却抢先扑住镯子,撞翻了王爷的醒酒汤。
汤水泼湿王妃新绣的百鸟裙,我摸出袖中帕子要擦,却被王爷拎着后领提起来:"闯祸精,跟本王去书房抄《食经》!
"王妃笑吟吟往我怀里塞了包松子糖:"抄完第三卷,糖渍枇杷管够。
"她发间金步摇在晨光里晃啊晃,我瞧见王爷偷偷往她腰间系了块双鱼佩——那本是我上月当掉的王府旧物。
砚台磨到第七圈时,王爷忽然搁笔:"芸娘,上月当铺的账册..."他指尖敲着案上那叠红纸,正是我替马夫写的家书。
我眨着眼装傻,袖中银铃铛叮咚作响。
窗外忽地飘进段红绸,王妃倚在廊下剥枇杷,果皮精准落进王爷的茶盏:"殿下莫吓着她,账房说丢的是前朝孤本,和当铺里五十两银子的玉佩不相干。
"暮色染透窗纸时,我抱着糖罐溜去角楼。
瓦当上坐着偷酒喝的王爷,玉冠歪斜,掌心里躺着颗圆滚滚的枇杷核。
"刻的什么?
"我凑近瞧他腰间新佩,昨夜还是光板的白玉,此刻却多了行小字:欠芸丫头杏脯三筐,糖渍枇杷十坛。
宫灯次第亮起,王妃的歌声混着酒香漫过重檐。
王爷忽然将核子弹进荷花池,惊起一滩鸥鹭:"明日去东市,给你打对金铃铛。
""要刻食神咒的。
"我晃着空糖罐往回走,裙角扫落的海棠花正巧掉进他酒樽。
背后传来声轻笑,混着句消散在风里的"小狐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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