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小姐快醒醒!
"南霜序猛然睁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从水中被打捞上来。
她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脖颈,那里本该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可指尖触到的只有细腻完好的肌肤。
"小姐可是梦魇了?
"丫鬟青棠担忧地撩起床幔,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映出南霜序苍白如纸的脸。
南霜序怔怔地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闺房。
紫檀木梳妆台上摆着她最爱的青瓷香炉,墙上挂着去年生辰父亲送的《寒梅图》,一切都和半年前一模一样。
她颤抖着抬起手,看着自己光滑如玉的指尖,没有因酷刑而折断的痕迹,没有长期握剑留下的茧子。
"今日...是什么日子?
"南霜序声音嘶哑。
"回小姐,今日是二月初二,您忘了?
老爷说今日要带您去参加长公主的赏花宴呢。
"青棠一边回答,一边麻利地准备洗漱用品。
二月初二!
南霜序瞳孔骤缩。
距离玄宸缚渊上门提亲还有整整半年,母亲还健在,南家还未因她而覆灭!
她真的回来了。
"小姐脸色怎么这样差?
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青棠担忧地问道。
"不必。
"南霜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备水,我要沐浴。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南霜序闭目回忆着前世种种。
半年前的赏花宴上,她第一次遇见玄宸缚渊。
那个在朝堂上以铁血手腕著称的摄政王,却用一柄折扇挑起她的下巴,说她的眼睛像极了寒夜里的星子。
后来便是长达半年的温柔攻势,雨中送伞,病中送药,甚至在她生辰那日亲自为她描眉……他待她与所有人都不同,仿佛将毕生的柔情都倾注在她一人身上。
市井传言"南家嫡女是摄政王唯一的软肋",她竟傻傻地信了,却不知这"软肋"二字为南家招来了多少明枪暗箭。
"小姐,夫人派人来问您准备好了没有。
"青棠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
"告诉母亲,我马上就好。
"南霜序从浴桶中起身,水珠顺着她纤细的腰线滑落。
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十八岁的容颜,眼神却己历尽沧桑。
前世母亲就是在赏花宴后不久"意外"坠湖而亡的。
当时她沉浸在悲痛中,完全没注意到柳姨娘眼中闪过的得意,也没发现南星语偷偷藏起的母亲遗物。
"今日我要穿那件月白色的襦裙。
"南霜序突然道。
青棠愣了一下:"小姐不是最讨厌那件吗?
说它太素净...""今日忽然想穿了。
"南霜序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哦对了小姐,柳姨娘院里的春桃刚来传话,说二小姐己经出发去长公主府了。
"青棠捧着妆匣,声音压低,"听说特意穿了新做的浮光锦衣裳。
"南霜序指尖轻轻划过妆台上一支素银簪子。
前世这天,南星语确实穿着浮光锦在赏花宴上出尽风头,那料子表面看是寻常云纹,在阳光下却会显出暗藏的蝶纹,是江南织造局特供的稀罕物。
"把母亲上月给我的那匹霞影纱取来。
"她突然道。
青棠倒吸一口气:"可那是老爷特意从西域...""正是要用。
"南霜序打断她。
霞影纱看着朴素,走动时却会随光线变幻出流霞般的色彩,比浮光锦珍贵十倍。
前世她舍不得穿,结果全便宜了柳姨娘母女。
梳妆完毕,南霜序对着铜镜最后整理了一下发髻。
镜中女子眉目如画,唇若点朱,唯有眼底深处藏着一抹化不开的寒意。
"小姐今天...好像不一样了。
"青棠小声嘀咕。
"人总是会变的。
"南霜序轻声道,转身向门外走去,"走吧,别让母亲等急了。
"穿过熟悉的回廊,南霜序的心跳越来越快。
转过假山,她终于看见了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母亲王氏正站在庭院里,一袭淡紫色衣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簪子,却衬得整个人雍容华贵。
"霜儿来了。
"王氏转身,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南霜序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作为京城首富王家的嫡女,母亲带来的嫁妆占了京城六成商铺。
前世母亲死后,这些产业尽数落入柳姨娘和南星语手中,成为她们讨好玄宸缚渊的筹码。
"母亲。
"南霜序快步上前,紧紧抱住了王氏。
熟悉的沉水香气息萦绕在鼻尖,她贪婪地呼吸着,仿佛要把这气息刻进骨子里。
"怎么了这是?
"王氏轻拍女儿的后背,笑道,"多大的人了,还撒娇。
"南霜序强忍住泪水,抬头笑道:"昨夜梦见母亲不要我了,心里害怕。
""傻孩子。
"王氏替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快走吧,你父亲该等急了。
"前厅里,南凛正在看公文。
见妻女进来,他放下手中的卷宗,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霜儿今日气色不错。
""父亲。
"南霜序规规矩矩地行礼,心中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前世父亲被诬陷通敌叛国,在狱中受尽酷刑而死。
而这一切,都始于今日这场赏花宴。
"听说长公主特意请了摄政王。
"王氏一边为丈夫整理衣领,一边低声道,"朝中都在传他昨日又处决了一批反对新政的官员,手段狠辣。
你说话要当心些。
"南凛点点头:"我自有分寸。
"南霜序垂眸掩去眼中的冷意。
玄宸缚渊当然会去——这场赏花宴本就是他精心布置的陷阱,为的就是接近掌控着京城经济命脉的王家,接近她。
马车缓缓驶向长公主府。
南霜序掀开车帘,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
一队黑甲卫兵正押解着几名囚犯经过,百姓纷纷避让。
"那是摄政王的亲卫。
"王氏低声道,"听说昨日刑部大牢又添了十几具尸体。
"南霜序指尖微颤。
就是这样一个杀人如麻的男人,前世却在她面前伪装得温柔似水。
她竟愚蠢到相信自己是特别的,相信他所有的柔情只为她一人绽放。
"霜儿,到了。
"王氏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长公主府门前车马如龙,各色贵女锦衣华服,笑语嫣然。
南霜序深吸一口气,挺首腰背走下马车。
这一世,她不再是那个天真愚蠢的南家嫡女。
那些害过她的人,一个都别想逃!
长公主府的紫藤花架下,南星语果然正在众人簇拥中展示她那身浮光锦。
见南霜序走来,她故意转了半圈,让阳光洒在裙摆上:"姐姐来得正好,快看这料子..."话音戛然而止。
南霜序缓步走过藤影斑驳的石径,霞影纱随着步伐流转出万千霞光,将满园名媛的华服都比得失了颜色。
"这、这是..."南星语脸色发青。
"西域小玩意儿罢了。
"南霜序漫不经心地抚平袖口,"妹妹喜欢?
改日我让铺子里送几匹来。
"她知道南星语最恨这种居高临下的施舍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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