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的秋雨像浸了冰渣,陆少游攥着泛青的玉牌站在演武场角落,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石砖地面上,十八道剑痕纵横交错,每一道都深可见骨——那是他昨夜被堂兄陆承宗以"裂石剑"劈出的印记。
"下等杂灵根,也配测灵?
"监考官王执事的冷喝穿透雨幕,手中测灵玉简"当啷"落地,七道浅灰色光纹在雨中忽明忽暗,"陆府三脉,竟出了个连下品凡根都算不上的废物。
"演武场西周响起压抑的嗤笑。
陆少游望着远处廊下撑着油纸伞的少女,陆雪衣月白色裙角被风掀起,露出绣着银线剑穗的鞋尖。
那是他十二岁时在梅树下为她刻的剑穗,此刻却像根冰针刺在眼上。
"三年前你娘用命换你这条贱命,"陆承宗扛着鎏金长剑走来,剑鞘上"镇北"二字在雨中泛着冷光,"如今连开灵脉的资格都没有,不如去给我喂马——省得脏了陆家祠堂的地。
"陆少游垂在身侧的手突然摸到腰间的玉佩,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玄铁佩,背面刻着模糊的剑痕。
冰凉触感传来的瞬间,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幅画面:暴雨倾盆的悬崖边,黑衣剑修握着断剑刺入他心口,鲜血染红的玉佩上,七个古字若隐若现——"剑骨未成,不可入世"。
"叮——"测灵玉简突然发出异响,原本灰暗的光纹中竟渗出一丝金红色。
王执事瞳孔骤缩,弯腰捡起玉简时,袖口的"万剑阁"纹章被雨水洇开。
陆少游胸口发烫,玉佩表面的剑痕竟在皮肤下显形,像有千万根细针扎入经脉。
"杂灵根也敢闹事?
"陆承宗的剑鞘突然砸在他后颈,陆少游踉跄着摔进泥坑,嘴角尝到血腥气。
他抬头时,正看见陆雪衣转身离开的背影,伞面上的雪梅纹被雨水冲淡,像极了母亲棺木上的褪色漆画。
夜幕降临,陆少游蜷缩在柴房角落,借着火堆微光擦拭母亲遗留的铁剑。
这把连剑鞘都开裂的铁剑,是他从后山坟头扒出来的,剑身上"凌尘"二字己锈迹斑斑。
忽然,玉佩传来刺痛,他解开衣襟,胸口竟浮现出与铁剑相同的纹路。
"咔嗒——"柴房木窗无风自动,三道黑影破窗而入,袖口翻出的青铜剑穗让陆少游浑身冰凉。
这是万剑阁外门弟子的标志,三年前正是这样的剑穗,出现在母亲坠井那晚的院墙上。
"陆昭雪的儿子?
"为首者掀开斗笠,左脸刀疤从眉骨贯到下颌,"当年她私盗太阿残卷,害我万剑阁折了三位内门长老——"他手中短刃出鞘,寒芒映着陆少游震惊的脸,"今日便取你心肝,祭告寒潭英灵。
"三道剑光封死退路时,陆少游忽然握紧铁剑。
玉佩剧烈发烫,那些曾以为是疤痕的纹路竟在体内连成剑网,铁锈剥落的剑身上,"凌尘"二字突然发出微光。
他本能地挥出一剑,竟是母亲临终前反复念叨的"凌尘三式"第一式——"碎雪"。
铁剑劈开木柴的爆响中,三道黑影同时闷哼。
陆少游看见自己的剑刃上凝结着细小冰碴,而刀疤男子的短刃己出现裂纹。
更令他心惊的是,体内本应枯竭的灵脉,此刻竟像被注入 melted iron,滚烫的力量顺着那些剑形纹路奔涌。
"他...他修炼了凌尘剑诀!
"另一人声音发颤,"当年陆昭雪就是用这招劈开寒潭冰层——"刀疤男子眼中闪过狠厉,突然咬破舌尖喷出精血。
他手腕翻转,短刃上浮现出万剑阁禁术"血河剑印"。
陆少游只觉胸口玉佩几乎要嵌进肉里,脑海中再次浮现悬崖剑修的记忆:断剑入喉的瞬间,那人贴着他耳边说的分明是——"待你剑骨大成,便去幽冥海寻我尸身"。
"噗!
"铁剑在血河剑印中寸寸崩裂,陆少游喷出的鲜血溅在玉佩上,玄铁佩突然发出刺目金光。
柴房内堆积的百具剑鞘同时震颤,那些被陆府弟子丢弃的断剑残刃,此刻竟如活物般悬浮空中,剑刃上的锈迹纷纷剥落,露出底下流转的灵光。
刀疤男子的短刃"当啷"落地。
他惊恐地看着陆少游站起身,后者胸口的皮肤下,竟有十二道剑形光纹正在重组,每一道都对应着空中某柄断剑。
最中央的位置,一枚金色剑骨虚影若隐若现,正是传说中武道极致的"剑骨境"征兆。
"你娘临死前,把太阿残卷的剑魄...全封在你体内..."刀疤男子踉跄后退,撞翻身后柴堆,"万剑阁不会放过你!
还有幽冥海的人——他们等了十年的剑骨宿主..."话音未落,空中断剑突然齐鸣。
陆少游本能地伸手,最靠近的那柄刻着"凌尘"二字的铁剑自动飞入掌心,断裂的剑刃竟在金光中缓缓愈合。
他望着自己映在剑刃上的脸,瞳孔深处有金红双色流转,像极了母亲临终前眼中的决绝。
柴房外突然传来犬吠,陆府巡卫的灯笼光映在窗纸上。
陆少游抓起地上的玉佩和铁剑,从后窗翻出时,瞥见那三道黑影己被断剑钉在墙上,剑刃正缓缓吸收他们体内的灵光——如同当年母亲坠井时,井底泛着的同样金光。
秋雨更急了。
陆少游在泥泞中狂奔,胸口的剑骨纹路每跳动一次,体内便有一股热流冲刷着堵塞的灵脉。
他忽然想起母亲常说的话:"尘儿,若有一日你握剑的手不抖了,便去城北当铺,找姓陈的老掌柜..."当铺匾额在雨中泛着"万宝阁"三个字。
陆少游撞开门时,扑面而来的不是檀香,而是浓重的铁锈味。
柜台后坐着个缺了三根手指的老人,看见他手中的玉佩,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二十年了...剑骨宿主终于现世。
"老人转身推开暗格,里面整齐码放着十八个剑鞘,每个剑鞘上都刻着不同的剑诀残章。
当陆少游的玉佩靠近时,最顶层的剑鞘突然崩裂,露出里面半截缠着血绸的断剑,剑身上刻着与他胸口相同的十二道剑痕——正是母亲当年从万剑阁盗出的,太阿残卷·剑骨篇。
"当年你娘以命为祭,将剑魄封入你灵脉,"老人掀开袖口,露出与陆府追兵相同的青铜剑穗,却在腕间多了道剑形疤痕,"万剑阁怕剑骨现世,更怕有人解开幽冥海的秘密——那里沉睡着的,可是能劈开阴阳的冥河剑胎。
"窗外传来陆府的搜捕声。
老人突然将断剑塞进陆少游手中:"带着剑胎残片去苍梧山,找断刃门的老疯子。
记住,剑骨每凝成一道,便去幽冥海方向祭拜一次...你的剑,是要劈开九泉黄泉的。
"陆少游握着断剑,只觉掌心传来刺骨冰寒。
剑刃上的血绸突然无风自动,露出里面刻着的七个古字,与他记忆中悬崖剑修的断剑一模一样——"剑骨成时,万鬼叩关"。
雨声渐歇,当铺外传来陆承宗的怒吼。
陆少游将断剑插入腰间,破损的剑鞘竟自动贴合剑身,断裂处渗出的金光,如同他此刻眼中燃起的决意。
母亲用命护住的秘密,万剑阁追杀十年的真相,还有那道刻在灵魂深处的剑骨烙印,都在催促他踏上那条布满剑痕的逆袭之路。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雨幕时,金陵城无人注意到,某个曾被称为"废物"的少年,正握着半截断剑奔向苍梧山方向。
他背后的影子被朝阳拉长,隐约可见十二道剑形光纹在衣衫下流转,如同背负着整个江湖的恩怨,与一段即将重启的剑骨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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