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二，冬月，豫东大地被一片肃杀的寒意所笼罩。
天空仿佛被一块巨大的铅灰色幕布严严实实的遮盖，太阳微弱的光线艰难地穿透云层，洒下的光芒也难以驱散彻骨的寒冷。
田野里，庄稼早己收割完毕，现在麦子己经种上了，黄绿的麦苗在寒冷中硬扛着，只能等来年春天才能焕发生机。
几头老牛，在田埂的沟边吃着枯黄的草，一个老头在放着生产队的牛，自己早己跑到地里去看麦苗。
学校里的上课铃己经响了，李大涛现在坐在田埂上思考问题。
他想不通，这么冷的天为什么要上学，他想在家里睡觉，爸妈不让，给他说的可好听了：“你不去上学就不认字，不要像我们两个人都不识几个字，家里就指望你能当个文化人呢。”
他想不通，就坐在地头想着，北风吹着有点冷，鼻涕都流了出来，他吸溜一口，还好从家里出了的时候带出来一盒火柴，地头和沟里还有干的玉米杆、干草，要不用这些柴火烤烤火吧。
对，就是烤火，这样还不冷，说干就干。
凭借着在家里多年的生火经验，李涛熟练的把火点着，把玉米杆抱过来一些，火越来越旺了，没有那么冷了，从家里出了的时候还偷摸摸的带出来两块红薯，他准备放在火堆里，一会烤熟了肯定比在家里用水煮的好吃。
幻想着烤红薯的香味，他向远处看去，一望无际，没有遮挡，偶尔田间有几棵光秃秃的树，他看着看着，觉得有些眼花，怎么有一大群人走过来，貌似还是带着红袖章，是里的人，好像是计生办的。
前些天计生办的人来村里宣传，动员大家，超生的人要赶紧去公社卫生院做手术，为了国家的长久发展，现在是需要控制人口的关键时刻。
李大涛想着村里有几个怀孕快生的孕妇，按着辈分还叫大大（意思是比自己爸爸大的平辈的老婆，现代的伯母的意思）或者婶子的，他们能怀到现在，肯定是想生下来，这计生办肯定是想拉他们去做手术的。
他顾不上自己快要烤熟的红薯，赶紧往村里跑，跑到村里的主干街里就大声喊：“计生办的人来了，要来抓人去公社卫生院了。”
李大涛虽然不想上课，但是早上在家里窝窝头也吃了两个，两块红薯，他用力喊，使劲的屁都放出来了，还好没有人听到，虽然有点臭，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
他从村西头喊到村东头，整个街里都知道了这个事情，原来躲在家里的人开始行动了。
葛家现在听到外面的声音，是邻居家儿子李大涛的声音，他还经常来家里玩，是家里两个儿子好伙伴，可慌了。
葛家儿媳张秀萍现在怀孕八个月了，因为葛家儿子葛守安是退伍军人，也是党员，被村干部动员，响应国家号召，计划生育。
张秀萍心中不舍，这都八个月了，怎么忍心打掉。
张秀萍对着男人葛社说道：“孩他爸，现在计生办的人来了，咋办？
去东边五角楼我妹妹家躲一躲吧。”
葛社是个脾气好的男人，看着媳妇这么大的肚子，他也于心不忍：“那走吧，你穿个棉袄，外面冷。”
张秀萍穿了棉袄，棉袄还是她结婚做的，现在怀孕，肚子只能盖着一半。
计生办的人即使来，也是从村西头过来，刚好妹妹家东边，两口子往村东边走。
“孩他妈，你走慢点，你现在月份大，不能走那么快。”
“不走快咋办，计生办的人追出来了，我肚子里的孩子都保不住了。”
“那你也得慢点，走太快了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
张秀萍步子缓了缓，速度还是没有放慢下来：“先走出村子再说，不然我害怕。”
两个人走出来村头， 到妹妹家的五角楼，要穿过两个村子，一个是同一个大队的村子，一个是另外一个大队的，差不多了有七八里路。
按照正常走路也得差不多一个小时。
张秀萍大着肚子，出了自己家的东道村，她就放缓了速度，但是也不敢停下来，怕计生办的人发现人不在家追了出来。
穿过了同一个大队的村子正刘村，到了两边都是地的路上，张秀萍实在是走不动了，和他男人在路边歇着了。
“孩他爸，这孩子你想留还是不要了？”
“我也为难啊，如果从我个人而言，我肯定想要这个孩子，但是我还个党员，大队里的都来动员好几次了。
我们今天能躲得过去，后面还有一个多月，不知道能不能挨过去。”
“那你给咱爸说了没有？”
张秀萍舍不得不要这个孩子，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公公。
孩子他爸虽然是在生产队当会计，也没啥权力。
“还没，等回来再说吧。”
葛守安喘口气。
张秀萍心里暗自盘算，自己的公公是一个高个头的老汉，他家里顶事，等回来和公公说，他肯定想家里多个人。
两人歇了一会，刚才着急身上出的汗差不多快下去了，身体就有点冷了，就赶紧起身继续赶路。
到了妹妹家，己经是快到中午了。
看着大姐和姐夫一起过来，妹妹张秀英觉得事情不简单。
“姐，你和姐夫怎么今天过来了？”
张秀英试探着问。
张秀萍因为路上男人对孩子留不留没有明确的态度，心中想起，鼻子一酸，哽咽的说道：“公社里计生办的人来了，让去卫生院做手术。
我舍不得肚子里的孩子，先到你家躲躲。”
张秀英有两个孩子，女儿老大， 和大姐家老二差不多大，儿子刚出生几个月，男人在县城食堂工作，日子过的比一般的家庭要好些。
“姐，能留下来就留下来，我支持你。
你别担心，先在我家住着，你看我一个人带两个孩子没有问题的，等娜娜再大点，就可以带磊子了。”
她抱着怀里的孩子看着，一脸幸福。
张秀萍，没有女儿，她还想要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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