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千万根银针扎在车窗上,我抱紧琴盒冲进私立医院时,护士正推着空担架车从ICU出来。
消毒水混着雨水钻进鼻腔,我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在走廊回荡:"林月华女士的病房在哪?
""欠费患者今早己经转到普通病房。
"护士长敲着键盘头也不抬,"七楼走廊尽头加床。
"我踉跄着撞开安全通道的门,高跟鞋在楼梯间发出空洞的回响。
养母蜷缩在加床上的样子让我想起被丢弃的琴弓,她枯瘦的手腕上还戴着给我缝演出服时留下的烫伤疤。
"晚期肾癌,换肾需要两百万。
"主治医师的镜片反射着催款单的猩红色,"或者你可以选择安宁疗护。
"玻璃窗映出我苍白的脸,耳垂上的珍珠耳钉在发抖。
这是去年生日顾承泽让助理随便挑的礼物,此刻却像两滴凝固的泪。
我颤抖着按下那个三年没拨过的号码:"顾先生,我答应您的要求。
"暴雨中的顾氏大厦像座黑色墓碑。
电梯镜面照出我湿透的白裙,锁骨处淡粉的疤痕若隐若现——那是十六岁火灾时为了抢救养母的婚戒留下的。
总裁办公室弥漫着雪松香,顾承泽从晨光中转过身,裁剪精良的西装勾勒出凌厉肩线。
他推来协议时,铂金袖扣在文件上划出冷光:"三年婚约,两百万预付款今晚到账。
"我盯着他无名指上那圈戒痕,想起财经杂志的八卦专栏。
所有人都说顾氏太子爷在等一个人,等他书房相框里穿着芭蕾舞裙的少女从维也纳归来。
"需要同居吗?
"我沙哑地问。
"每周五家族聚会需要出席。
"他漫不经心地转动婚戒,"其他时间你可以继续住乐团宿舍。
"钢笔在纸上划出沙沙声时,落地窗外忽然炸响惊雷。
顾承泽的手机震动着滑到桌边,锁屏上是苏蔓在金色大厅谢幕的照片——她脖颈间戴着的钻石项链,和我退掉的那条一模一样。
婚礼在三天后的私人教堂举行。
我捧着桔梗花束走过红毯时,顾承泽的目光始终落在最后一排空座位上。
神父念誓词那刻,他忽然用只有我们能听见的声音说:"她最喜欢桔梗。
"暴雨在彩绘玻璃上蜿蜒成河,我低头看戒指卡进无名指。
这枚素圈内侧刻着"CM"的缩写,后来我才知道那不是"承泽&蔓蔓",而是"承泽&明玥"——顾承泽母亲的名字。
搬进别墅那晚,我在书房发现了秘密。
天鹅绒窗帘后藏着整面照片墙,苏蔓十六岁跳《吉赛尔》的侧影,二十岁在巴黎获奖的剪报,去年圣诞节站在顾氏大厦前的自拍。
最刺眼的是玻璃柜里的芭蕾舞鞋,缎带上沾着干涸的血迹。
管家说那是苏蔓十八岁生日演出时穿的,她谢幕摔倒那刻,顾承泽首接冲上台抱走了她。
"先生每周都会请人来保养这些鞋子。
"老管家擦拭着玻璃,"林小姐要看看地下室的小提琴收藏吗?
"我摇头后退,后腰撞上装饰柜。
水晶天鹅应声碎裂时,二楼传来开门声。
顾承泽穿着睡袍站在楼梯口,湿发滴落的水珠在地毯上洇出深痕。
"滚回你的房间。
"他盯着满地碎片,眼神比水晶残渣还要冷,"再有下次,就从你报酬里扣。
"我蜷缩在客房听着隔壁淋浴声,将烫伤膏轻轻涂在脚踝。
上个月他醉酒认错人,滚烫的醒酒汤泼在我身上时,也是这样说的。
首到苏蔓归国宴会的请柬送来,我才知道这场戏要提前落幕。
水晶吊灯在宴会厅穹顶流转,我挽着顾承泽的手臂进场时,所有宾客都在窃窃私语。
他们说我像极了苏蔓的倒影——同样纤细的骨架,同样左眼角泪痣,只不过她是骄傲的天鹅,我是淋雨的灰雀。
"承泽!
"清越的女声刺破喧嚣。
苏蔓穿着雾蓝色礼服从旋转楼梯翩然而下,她无名指上的蓝钻戒指与顾承泽的婚戒撞出清脆声响。
我感觉到臂弯里的肌肉瞬间绷紧,下一秒就被甩开。
"你戴珍珠耳钉?
"苏蔓突然蹙眉盯着我,"承泽没告诉你我对贝类过敏?
"侍应生慌忙上前要摘我耳环,顾承泽却己经脱下西装外套罩住苏蔓。
他转身时撞翻香槟塔,琥珀色酒液泼在我雪白的礼服上,像一道丑陋的疤痕。
"去休息室等着。
"他头也不回地吩咐,"别出来丢人现眼。
"我踩着满地水晶碎片往休息室走时,听见身后传来娇笑:"听说林小姐在乐团只是替补?
真可惜,要是手没受伤的话......"头顶突然传来不祥的断裂声。
我抬头看见巨大的水晶吊灯正在摇晃,苏蔓就站在正下方仰头喝香槟。
身体比意识更快行动,等我反应过来时,己经抱着苏蔓滚出三米远。
轰然巨响中,我的右耳传来尖锐耳鸣。
玻璃碎片像流星雨坠落,顾承泽疯了一样冲过来。
我以为他要查看我的伤势,却看见他颤抖的手抚上苏蔓惨白的脸:"蔓蔓,能听见我说话吗?
"血顺着小腿流进高跟鞋里,我摸到耳朵上温热的液体。
十七岁那场火灾后留下的耳疾又开始发作,但这次我清楚地听见他说:"没事了,我在这里。
"宴会厅乱作一团时,我捡起破掉的琴盒往外走。
雨幕中,手机亮起银行到账通知,两百万后面跟着小数点,像一串嘲讽的省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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