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觉得，自己这辈子活得就像个笑话，还是带悲剧内核的那种。
这名字就是个明证。
父母当年怎么想的，他无从得知，或许是某个算命先生的信口雌黄，或许只是随手翻字典恰好看到了这个字，觉得笔画简单。
但厄觉得，这名字本身就像一个精准的预言，一个刻在他灵魂上的标签——“诸事不顺，命中带衰”。
此刻，他正拿着一把扫帚，在千年古刹——银杏禅寺——后院扫着满地的落叶。
扫帚是寺里最旧的那一把，竹条己经散了几根，握在手里颤颤巍巍，仿佛随时要散架。
这不是他挑的，是负责杂务的玄策师父随手递给他的。
厄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香火、潮湿的泥土和植物腐烂的混合气味。
理论上，这环境该是宁静祥和，涤荡心灵的。
可他只觉得胸口憋闷。
手腕一用力，试图将一堆黏在地上的湿叶扫开，“啪”一声轻响，扫帚头上又掉下一根竹条。
“呵。”
厄自嘲地笑了笑，停下动作，看着脚下那根倔强地躺在落叶堆里的竹条。
看吧，又来了。
这种感觉如影随形。
世界似乎总在用各种微不足道、却又恰到好处的“小意外”提醒他：嘿，厄，你被针对了。
买的最后一包方便面，调料包一定是破的；出门赶最重要的会议，电梯刚好停在非服务楼层；就连此刻，做个无关痛痒的义工，也能精准地分到一把即将报废的扫帚，并在他手里完成最后一击。
这不是被害妄想，厄以前是个商人，习惯了分析数据，寻找规律。
他复盘过自己的人生，那些大大小小的“不顺”，频率高得像有人在后台持续给他上Debuff。
失败的投资，错过的人，莫名其妙的误解……一次两次是偶然，十次八次是倒霉，可如果几十年如一日，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总感觉无形的手在背后推着他走向最不希望的那个选项，那就不是运气能解释的了。
他曾经以为是自己能力不行，或者情商太低。
为此，他拼命学习，拓展人脉，揣摩人心。
生意场上起起伏伏，也曾有过短暂的风光，但最终总会因为某个意想不到的“意外”而功亏一篑。
他见过真正呼风唤雨的大佬，也见过顺风顺水的人生赢家，他们似乎总能得到命运的眷顾。
首到他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那些站在金字塔尖，看似拥有一切的人，有不少到了某个阶段，竟纷纷开始烧香拜佛，钻研起了佛法。
“他们在求什么？”
厄当时很不理解，“钱？
权？
他们不是都有了吗？”
出于一种商人的敏锐，或者说是一种走投无路的好奇，他开始研究这个“市场”——佛法，到底提供了什么“产品”，能吸引这些顶级“客户”？
他放弃了焦头烂额的生意，一头扎进了这个看似与他格格不入的领域。
他甚至做出了一个让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大跌眼镜的决定——来到这座著名的因杏禅寺做义工，近距离观察。
他想换个赛道试试。
既然世俗的成功之路对他来说如同蜀道，那这条通往“彼岸”的路，会不会有不一样的风景？
做义工的日子枯燥而平淡。
每日粗茶淡饭，晨钟暮鼓，打扫、劈柴、听经。
他看着那些僧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僧袍，表情淡然，仿佛世间一切烦恼都与他们无关。
他也尝试着去听早晚课，听那些高僧讲经。
什么“人生皆苦”、“诸行无常”、“念佛是谁”、“缘起性空”……厄听着这些词，不像其他人那样或虔诚或懵懂，他脑子里转的却是另一套逻辑。
“苦？
嗯，这点我绝对同意，是这个世界的基础设定，或者说是主线任务？”
“无常？
变化是常态，这没问题，就像市场波动一样。
但为什么我的波动总是向下？”
“念佛的不是我？
这就有意思了，如果不是‘我’，那承受这些‘苦’和‘不顺’的又是谁？
一个程序Bug？”
他拿起那根掉落的竹条，扔到旁边的垃圾筐里，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
阳光透过古老的树冠，洒下斑驳的光影，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跳着，一切看起来都那么自然和谐。
可厄的目光却落在远处石阶上的一块青苔。
昨天他扫地时，这块青苔边缘的形状似乎不是这样的。
他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形状像个潦草的问号，当时他还内心吐槽了一句“连青苔都在嘲笑我”。
可今天，那个“问号”的“点”好像……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是形状变了，变得更圆润，更“普通”了。
可能只是记错了，或者一夜之间青苔自然生长变化了。
但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另一个更古怪的想法取代。
会不会……是被“刷新”了？
就像游戏里的场景贴图错误，被后台打了补丁？
这个想法让他自己都觉得荒谬，可一旦产生，就像藤蔓一样开始在心里蔓延。
他开始以一种全新的、审视的目光打量这个世界。
那些僧人脸上过于一致的平静，香客们如出一辙的虔诚动作，甚至这寺庙千年不变的布局……他想起自己那挥之不去的“楚门世界”感。
如果，如果这一切真的不是“真实”的呢？
如果这整个世界，包括他自己，都只是某种设定好的程序，一个巨大的……游戏副本？
而他感觉到的“被针对”，不是因为他倒霉，而是因为他的角色设定本身就带有“厄运”属性？
那些所谓的“佛法”，会不会根本不是什么人生哲学，而是……游戏攻略？
厄停下扫地的动作，呆立在庭院中央。
秋风卷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从他身边飘过。
远处传来悠扬的诵经声，空灵而肃穆。
但在厄的耳中，那声音仿佛变了调，像是某种系统提示音，在循环播放着这个“地球OL”副本的背景音乐。
他的心跳开始加速，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一种接近真相的战栗感。
这感觉，比他当年签下第一笔千万合同还要强烈。
“如果……如果真是这样……”他喃喃自语，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那是不是意味着，这该死的‘游戏’，其实……可以通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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