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的礼服像一道影子滑入灯火辉煌的宴会厅。
祁晚棠站在入口处,指尖轻轻抚过锁骨间的珍珠项链。
三个月没回国,香格里拉酒店的宴会厅重新装修过了——天花板上的金箔装饰太过张扬,水晶吊灯的折射角度也计算得不够精确。
她微微蹙眉,下意识地在脑中重新规划起空间布局。
"祁小姐,这边请。
"侍者引领她穿过衣香鬓影的人群。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选择这件暗红色礼服是有考量的——不会太抢眼,却也足够体面。
今晚她只需要完成与投资方的简短会面,然后就能回到酒店继续修改她的设计方案。
"祁设计师!
"一位白发老者从人群中迎上来,脸上堆满笑容。
祁晚棠礼貌地伸出手:"李董事,久等了。
""哪里哪里,你能来是我们的荣幸。
"李董事热情地握住她的手,"傅氏集团这次的城市更新项目,正需要你这样的新锐设计师..."寒暄尚未开始,宴会厅内的空气突然微妙地改变了。
交谈声低了下去,许多人的目光转向入口处。
祁晚棠没有回头——多年的社交经验告诉她,对这类骚动表现出好奇只会显得不够专业。
"啊,临远来了!
"李董事眼睛一亮,朝她身后招手。
祁晚棠缓缓转身,手中的香槟杯映出来人的轮廓。
男人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宽肩窄腰的身形将简单的款式穿出了慑人的气势。
他的步伐稳健,所经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当他走近时,祁晚棠看清了他的脸——眉骨高耸,眼窝深邃,下颌线条如刀削般锋利。
这是个习惯掌控一切的男人。
"临远,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祁晚棠设计师,刚从巴黎回来。
"李董事介绍道,"祁小姐,这位是傅氏集团的傅临远总裁。
""久仰。
"傅临远伸出手,嗓音低沉得像大提琴的尾音。
祁晚棠轻轻握住他的手,一触即分:"傅总。
"他的手掌宽大温暖,指腹有一层薄茧,不像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会有的手。
"祁小姐在巴黎的作品我看过几件。
"傅临远接过侍者递来的威士忌,"特别是玛黑区那个老公寓改造项目,处理新旧元素的手法很独特。
"祁晚棠睫毛轻颤。
那个项目规模很小,几乎没引起什么媒体关注。
"您对建筑有研究?
"她抿了一口香槟。
"只是业余兴趣。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像在审视一件艺术品,"我更欣赏你对历史建筑的尊重态度。
现在很多设计师为了标新立异,不惜破坏原有结构。
"祁晚棠正要回应,一阵刺耳的警铃声突然划破宴会厅的喧嚣。
"厨房着火了!
"有人尖叫。
骚动从东南角迅速蔓延。
淡淡的烟味飘来,人群开始慌乱地移动。
酒杯被打翻,烛台被撞倒,高跟鞋踩在散落的餐巾上。
祁晚棠迅速扫视西周——最近的出口己经被惊慌的人群堵住了大半。
"请大家冷静!
"她提高声音,却被淹没在嘈杂中。
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接过她手中的香槟杯。
傅临远站上身旁的椅子,声音如雷贯耳:"所有人听指挥!
东侧出口畅通,女士和老人先走!
"混乱稍止。
祁晚棠立刻会意,快步走向另一侧:"这边也有出口,请有序撤离!
"他们像两个配合多年的指挥家,引导着惊慌的人群。
当最后一位客人安全离开,祁晚棠转身寻找傅临远的身影,却发现他不在原处。
"祁小姐!
"一位侍应生慌张地跑来,"有位女士说她的孩子还在洗手间!
"祁晚棠毫不犹豫地提起裙摆,扯下碍事的薄纱衬裙,朝烟雾渐浓的走廊冲去。
刚拐过弯,就撞见傅临远抱着一个小女孩大步走来。
"你进来干什么?
"他厉声道,另一只手却牢牢抓住她的手腕往外带。
"有人落单。
"她简短回答,配合他的步伐快速撤离。
小女孩被母亲千恩万谢地接走后,祁晚棠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还被傅临远握着。
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腕内侧的细嫩皮肤,像在确认什么。
她轻轻抽回手:"消防队来了。
"傅临远这才松开,眉头紧锁:"太危险了。
""彼此彼此。
"她指了指他被烟灰弄脏的袖口。
傅临远怔了怔,突然笑了。
那一笑让他整张脸的凌厉线条都柔和下来,眼尾泛起细纹,竟有几分少年气。
"我欠你一杯香槟。
"他说。
酒店工作人员引导宾客前往室外花园暂避。
祁晚棠跟随人群移动,却在露台入口停下脚步。
从这里望去,城市夜景尽收眼底,特别是远处那片灯光稀疏的老城区——鼓楼区,她此行的真正目的。
"在看鼓楼区?
"傅临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不知何时也离开了人群,手中拿着两杯新倒的香槟。
祁晚棠接过酒杯,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一丝微妙的电流从接触点蔓延:"嗯。
那里的建筑肌理很特别。
""像一本打开的城市历史书。
"傅临远站到她身旁,与她望着同一个方向。
祁晚棠惊讶地转头看他。
很少有人能如此准确地描述她对建筑的感受。
"民国时期的联排洋房,五十年代的工人新村,八十年代的商业楼..."傅临远继续道,目光仍停留在远处,"每一代人都在上面留下了自己的笔迹。
""正是如此。
"祁晚棠的声音因兴奋而微微提高,"可惜现在的人只看到破旧,却读不懂这些建筑讲述的故事。
"傅临远侧过身,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这次文化中心项目就选址在那片区域边缘。
""我知道。
"她迎上他的目光,"这也是我回国的原因。
"他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某种无形的默契悄然滋生。
消防车的警笛声渐渐远去,露台上只剩下夜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
傅临远从西装内袋取出名片夹,抽出一张烫金名片递给她:"我的私人号码。
"祁晚棠接过名片,指尖在边缘轻轻摩挲。
名片质地厚实,傅氏集团的标志下方手写着一串数字,笔迹刚劲有力。
"工作号可能要排到三个月后。
"他难得地解释了一句。
她从手包中取出自己的名片。
傅临远接过时,指尖在某个隐蔽的角落停顿——那里印着一个极小的棠花图案。
"巴黎圣母院修复顾问团。
"他低声念出名片背面的一行小字,眼神骤然明亮,"原来是你。
"祁晚棠微微睁大眼睛。
这个身份她从未对媒体公开过。
"去年在《建筑遗产》上读到过一篇关于飞扶壁修复技术的论文,署名是Y.T.Qi。
"傅临远的声音带着发现珍宝般的惊喜,"我查了很久才知道是位华人女性。
"消防警报解除的广播打断了这一刻。
祁晚棠收敛表情,恢复礼貌而疏离的姿态:"感谢今晚的合作,傅总。
关于项目...""会有正式会议。
"他颔首,"但今晚我很高兴认识真实的祁晚棠,而不只是杂志上的建筑女神。
"她离开时,感觉到那道目光一首追随,如夜色般深沉而温柔。
回到酒店房间,祁晚棠脱下礼服,换上舒适的棉质睡衣。
手机屏幕亮起,是助理林妙妙发来的消息:”棠姐,傅氏集团的项目资料己经发你邮箱了,重点标出了他们过去五年所有开发项目的特点。
“”PS:刚看到新闻说香格里拉晚宴突发火灾?
你没事吧?
“祁晚棠回复了简短的安全确认,然后打开笔记本电脑。
屏幕光照亮她若有所思的脸庞。
搜索引擎中输入"傅临远 建筑",结果显示的除了商业新闻,还有几篇关于私人收藏的报道——他居然拥有一座民国建筑博物馆。
窗外,城市的灯光如星辰般闪烁。
远处鼓楼区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那里有她魂牵梦萦的老建筑,也有即将开始的、与那个深不可测的男人的合作。
祁晚棠轻轻摩挲着那张烫金名片,一种奇妙的预感在心中升起——这次回国,或许会改变她的人生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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