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鸨母的笑声像锈刀刮骨,我缩在柴房最潮湿的角落,把脸埋进阿娘滚烫的颈窝。
她身上有血的味道,和醉仙楼那些姑娘们用的劣质香粉混在一起,让我想起上个月被抬出去的春桃姐姐——她们也是这样笑着,说:"痨病鬼早该扔出去"。
"去…青云山…"阿娘突然掐住我的手腕,那力道让我害怕。
半块玉佩硌进掌心时,我摸到上面未干的血迹。
"别…回头…"她的瞳孔在放大。
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上个月厨房的阿黄死时,眼睛也是这样慢慢变成两颗混浊的玻璃珠子。
**(2)**雨水混着血水在青石板上蜿蜒,像条肮脏的小蛇。
我盯着破草席里露出的一绺黑发,突然很想掀开它看看——阿娘最后的表情是痛还是怕?
但打更人的棍子己经戳在我脊梁骨上:"晦气东西,滚远些!
"跑出城门时,野狗的呜咽声追着我。
我死死攥着玉佩,掌心被玉缘割出血。
疼才好,疼才能让我不回头。
可当第一道闪电劈下来时,我还是扭头了——三只野狗正撕扯着草席,其中一只抬起头,嘴里叼着半截苍白的手指。
那根手指上,还戴着阿娘磨了十年都没磨掉的铜顶针。
**(3)**"仙门?
就你这小叫花子也配?
"卖炊饼的老汉往我脚边啐了口浓痰。
我低头看自己的草鞋。
左脚鞋底沾着阿娘的血,早被雨水泡发了;右脚鞋尖蹭过野狗的尿,结了一层黄霜。
原来人活着可以这么轻贱,轻贱到连口痰都比我有分量。
山门处的蓝衣修士用剑鞘挑起我下巴时,我闻到他袖口熏的沉水香。
这味道让我想起醉仙楼最红的姑娘房里的熏香,她总说:"穷人的骨头烧起来都是臭的"。
"三百灵石测一次灵根。
"他眯着眼笑,像看一条瘸腿的野狗,"你有吗?
"**(4)**第一年冬天,我跪化的雪水浸透了裤管。
膝盖结痂又裂开,最后长出层紫黑的硬壳,像套了副丑陋的护膝。
第二年春天,杂役房的管事扔给我半碗馊粥。
粥里漂着霉斑,我闭眼吞下去时,听见有人笑说"贱命就是耐造"。
那晚我吐得昏天黑地,却死死咬着嘴唇没出声——醉仙楼里挨打时阿娘教过,越哭他们打得越欢。
第三年隆冬,扫阶的老仆冻死在风雪里。
我扒他袄子时摸到胸口还有热气,吓得差点松手。
可当摸到他怀里硬得像石头的馍时,那点热气突然让我恨极了——凭什么有人到死都能揣着口粮,而阿娘连块完整的草席都没有?
"倒是条毒蛇。
"执事弟子踹我那一脚正中胃袋,我蜷在地上吐酸水时,突然很想笑。
是啊,我早该是条毒蛇,要是当年在醉仙楼就学会咬人......**(5)**剑冢的寒风像无数根细针,顺着袄子的破洞往皮肉里扎。
我摩挲着玉佩上那个"慈"字,这是阿娘闺名。
其实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值钱东西,玉质浑浊还有裂纹,但这是她唯一没被当铺收走的首饰。
锈剑弹出来的瞬间,我竟然不害怕。
剑尖抵住喉咙的凉意很舒服,比饿肚子时的胃绞痛舒服多了。
原来等死是这样的,难怪阿娘闭眼前眉头是舒展的。
"知道为什么没人要你吗?
"不知道何时冒出来的个独臂老头捏碎玉佩时,玉屑落进我眼里。
我眨着眼流泪,却看见掌心的血珠在月光下泛金——多像醉仙楼花魁姐姐戴的鎏金簪子,那支她总说"贱种不配摸"的簪子。
老头黄牙间呼出的热气喷在我脸上:"因为你的血......"我突然咯咯笑起来。
多好啊,原来我连血都是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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