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穿透雨幕时,苏砚正趴在朱雀桥底给生锈的齿轮上油。
污水顺着桥柱淌成褐色的帘,把他那件补丁摞补补的短褐浸得透湿。
左胸口的旧伤又开始抽痛——那是三岁那年开胸植入机械心留下的疤。
桥面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那瘸子肯定躲在下面!
"锦衣少年尖细的嗓音刺破雨声,"敢偷小爷的怀表,活腻了!
"苏砚把扳手咬在嘴里,单手勾住桥墩凸起的铆钉。
冰凉的黄铜机芯贴着掌心震动,这是刚才在当铺后巷捡到的意外之喜。
只要拆下里头的灵能游丝,说不定就能让祖父留下的青铜罗盘..."在这儿!
"三道黑影从天而降。
精钢锻造的机关犬龇着齿轮獠牙,眼眶里幽蓝的灵火映出苏砚苍白的脸。
这种军用的"铁獒"本该在边关服役,此刻却淌着涎水步步逼近——显然有人私自拆除了限制器。
"柳二公子好大的手笔。
"苏砚背靠湿滑的桥壁冷笑,"为了块破怀表,连禁卫军的看门狗都牵出来了?
""破怀表?
"锦衣少年从桥栏探出头,腰间的翡翠算盘叮当作响,"那里头装的可是最新型的时辰仪!
够买你这种贱民十条命!
"铁獒突然暴起。
苏砚猛地后仰,犬齿堪堪划过喉结,在机械心外覆的黄铜护甲上擦出一串火花。
他顺势滚进污水渠,腐臭的水流立刻灌进鼻腔。
怀表机芯在掌心发烫——那根本不是时辰仪,而是正在过载的灵枢!
"见鬼..."五丈外的石缝里闪过青铜色冷光。
苏砚瞳孔骤缩,那是祖父临终前死死攥着的罗盘,三年来他试过无数方法都打不开的秘宝。
此刻表盘上的二十八宿竟在自行转动,青龙七宿正对着他汩汩渗血的右手。
本能比思考更快。
当第二只铁獒扑来时,苏砚用扳手砸开怀表外壳,将滚烫的灵枢按向罗盘中央的太极图。
刹那间,整个世界褪去颜色。
朱雀桥的每一颗铆钉都在他眼中分解成灵流轨迹,铁獒化作由三千六百道金线编织的傀儡。
雨滴悬停半空,显露出其中游动的青色微粒——这是传说中筑基修士才能窥见的"灵气视界"。
"坎位,七寸。
"沙哑的嗓音在颅骨内响起。
苏砚的瘸腿突然爆发出惊人力量,锈迹斑斑的扳手精准刺入铁獒颈部的灵脉节点。
齿轮悲鸣声中,造价千金的机关兽轰然解体,飞溅的簧片在少年脸上划出血痕。
剩余两只铁獒突然调转方向扑向主人。
柳二公子尖叫着跌坐在地,翡翠算盘崩落的珠子滚入下水道。
苏砚趁机抓住悬在空中的青铜罗盘,那物件正发出心跳般的震动,与他胸腔里的机械心产生诡异共鸣。
"抓住他!
生死不论!
"更多脚步声从西面八方涌来。
苏砚撞开运煤管道口的铁栅,瘸腿在蒸汽管道上烫出水泡。
怀表灵枢己经熔毁,但罗盘指引的方向越来越清晰——城西乱葬岗,那里埋着七年前坠毁的天工城残骸。
追兵的声音突然消失。
苏砚喘着粗气回头,发现整条暗巷正在被某种黑色物质吞噬。
青砖墙皮像烤焦的宣纸般卷曲脱落,露出后面蠕动着的、布满齿轮的肉质管道。
"灵蚀现象..."他想起茶馆说书人颤抖的讲述,"幽冥海的污染己经蔓延到天工城了?
"青铜罗盘突然爆发出炽烈光芒。
苏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右手没入墙壁,那些齿轮与血肉的混合物竟如活物般为他让开通道。
在意识被黑暗吞没前,他最后听见的是机械心超速运转的轰鸣,以及某个带着金属回响的女声:"找到你了,苏家最后的血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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